只是后来夫妻的感情已经全变作漠然,没有了丝毫的余地。
再后来,便是君淮九岁之时,赵氏女死去。
出殡之时,君泰甚至没有露面,只剩冷清。
而没过多久,君府又恢复了原样,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
事情并非只是这样简简单单。
赵氏女与君泰心离之后屡次回赵府探望,赵府勾结权臣,欲将君府击垮,终不得愿。
赵府迅速没落,而赵氏女也已死,竟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
人人都说,赵氏女勾结权臣,出卖夫家,即便是在夫家过的不如意,也不该不尊、不忠,毫无女子规法,全然将三从四德抛诸脑后。
只是这种事并非好事,便逐渐压了下去,就连君府也绝不许人提起,为的就是保全她死后的名声。
入夜久了,外面微风吹拂,一阵寒意,只能关了窗子,屋里的火炭烧的通红,噼里啪啦作响。
楚明清好容易来了一趟兰舟院,这是周素宁住的院子,清雅得很,不像琉璃院布置的那般绚丽,到了晚上点了灯,看着眼花缭乱的。
他这个正夫人喜静,院子里自然是不会有太多东西,唯独门口几株兰花。
见楚明清来了,周素宁忙起身迎接,先是一番震惊,到真正见他进来了才缓和过来。
她欠身起来,柔声道:老爷已经许久没有踏进这院子里,妾身都没有准备招待。
她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亵衣,头发也是散着的,像是刚打算休息,就被这个不速之客扰乱了。
楚明清在桌前坐了下来,接过她倒好的茶水,眉宇间不见多少波澜,只道: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妾身还没打算睡呢。
两人坐着,虽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却都像是情窦初开一般的青涩。
楚明清不常来这院子,多留宿在琉璃院,一天忙下来,还是愿意身边有个伺候的。周素宁以前就是贵门小姐,又性子冷清,他便不愿多麻烦。
只是有时候那琉璃院不免过于聒噪了些,他才来这里清净清净,就只是坐着喝茶吃点点心,也能清净不少,总比在琉璃院听那边的叽叽歪歪要好些。
楚明清喝了口茶,今日予安又来了,在书房坐了一下午,跟我聊了不少。没想到他一个秀才,对朝中局势竟然如此了解,本以为是个只会读书的。
周素宁坐在床沿上,只是应和,张家那孩子是个懂得上进的,将来一定有出息。
有出息是有出息,但那只不过是学问上的。他轻哼一声,今日他明里暗里说了不少话,我能听出来,他还想问问钰儿的事。
周素宁立马抬了眸子,她对楚若钰一向是很在意的,也知道张予安对她这个女儿是什么心思,只是已嫁之女,就不容得再出差错了。
张予安还在想着钰儿,早就该让他放下的。如此想着,对谁都不好。她的气息有些混乱,就连声音也能听出来,她是有些气恼的。
楚明清也注意到了,便放狠话,我跟他说过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如今感情用事,就算是将来科考为官,仕途也是不好走的。
过于痴情,伤的只有自己!他若是能听得进去,以后便还来找我,我给他指导学问,就当是弥补了他。若是听不进去,以后也不必再进楚家的大门了。
此话一出,周素宁便稍微松了口气,心里沉静片刻。
这楚家大院里尚且为着这事烦恼,夜里并不寂静,能听见外面的风大了起来,将这茅屋上的稻草吹着簌簌的声音。
窗子里亮着光,张予安坐在里面,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昏黄的烛光映着他半边脸,烛光在脸上晃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将这书本收了起来,伸了个腰,便战起了身。
篓子里还有几张饼,锅盖掀起之后能见到剩余的青菜,本想着回来吃过饭之后再看书,只是今日回来有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便又翻起了书籍,一不小心,已经到了半夜。
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了。
下午楚明清本欲留他吃饭的,但他没留,便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以前他是会留下来吃饭的,只是现在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以一个学生或者一个外人的身份留在楚大人家里用饭,就是不礼貌了。
在楚府离开时,他还是故意路过了清惜院,能多看一眼也好。
他遇见了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锦裙,裹着绣纹袄,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他却没忍住过去了。
没想到转过来的是楚锦,他又突然黯然失色。
予安哥哥,父亲没有留你吃饭吗?
并非楚大人没有留我,我本就是来请教楚大人的,实在是不方便多留。
说罢,便要离开。
楚锦急忙拦住,予安哥哥,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呢,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他是很喜欢走这条路的,即便是要绕路才能出门,他还是习惯走这儿。
只是如今楚锦站在这儿,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心思本看穿了一般,怔了一会儿,才忙拱手,道:楚小姐若是无事,那在下便走了。
谁说无事?我是专门等你的,你走到这儿,就不愿意跟我聊会儿天吗?她一副天真的样子。
张予安只是怂着眼皮,微微弓着身子,道:楚小姐尚未出阁,便将在下拦在这里,传出去,怕是会坏了名声。天色暗了,天气凉,还请楚小姐早些回去。
楚锦靠近一点,轻笑道:予安哥哥说的话我自然是会听,只是现在还不着急。
楚锦一靠近,他便忙往后退了一步,她也看见了,便又不乐意了。
长姐未出阁的时候,没有与予安哥哥相见吗?予安哥哥每次来我家都要走这条路,难道不是为了看一眼这院子?
她指了指清惜院,这干净的院子自从楚若钰出嫁之后便空着了,没有人住进来,但却每日打扫。
他是想看看这院子,可是院子里的人已经不在了,即便是他来了又能怎样。
再也不会有他走到这里,便能看见她笑着出门迎接他的场景了。
他们明明已经定亲了。
只是差了几日而已。
楚小姐,在下并非有意来这,还请见谅。楚小姐的长姐,已经出嫁,若是你还说我是为了她,那便是坏了她的清誉。在下担待不起。
楚锦脸色不好看,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话,她自然明白他是为了什么。
那好,长姐已经出嫁了,予安哥哥即便是如何想都是不可能的,你们这辈子都是无缘了。
第15章初春
张予安本欲离开,楚锦却急忙跟上去。
予安哥哥还会再来吗?来找父亲。
不会
京城中一条大河贯穿而过,夜里并不寂静,风声与河流的声音并存。
此为成仁河,相传是成仁年间皇帝乘船在此河中游玩,在此处放了一条鱼。造化之间,唯仁至圣,故有此名。
皇帝放生那条鱼的时候,河岸聚集了无数他的子民,只等着喊一声「陛下仁德」。望着青年才俊时的皇帝,也有不少年轻女子望之难忘。
成仁河一贯热闹,特别是到了节日的时候,放河灯的有不少人,放天灯的也有不少。
河岸有很多店铺商家,买的都是一些富贵物件。那里住的基本都是朝廷官员大臣,不少公子小姐。
只是张予安住的是河岸另一边。
开着窗户,本想着透透气,没想到却突然来了一阵冷风,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河岸另一边,灯火通明,无数火光映在水面上,将这河分成了明暗两边,虽在一处,却毫不相关。
他只知这京城中难以立足,人人都希望谋得一官半职,或是希望自己家里有个当官的爹,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他没有爹,便希望能有个当官的岳父。
却也不得愿。
繁华之景在自己的眼前,却是怎么也触摸不到的,只得忿忿地关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