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妩在揽月阁,迟疑之下,他凭借往日的记忆独自寻至揽月阁。
揽月阁内外静悄悄的,也无人看守。
贺知余在远处便发现唯有顶层依稀辨认得出些许光亮,故而入得揽月阁,他踩着木梯往顶层去。
木梯走到尽头,往前又走得几步,李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夜风吹拂,坐在窗台上的人红衣飘飘,绸缎般顺滑的乌发在她身后被风吹得略显凌乱。
手边有酒壶、有杯盏。
李妩的指尖虚虚搭着瓷白酒杯,贺知余走近两步,嗅见淡淡的酒气。
贺大人。
听见脚步声的李妩转过脸望向贺知余,嘴边一点若有似无笑意,指尖不紧不慢转一转手边酒杯。
贺知余也不紧不慢走到李妩身边。
李妩轻唔一声:我欺负云安的事情这么快便传到贺大人耳中了?
是。
贺知余不否认,望着李妩问,殿下欺负郡主了吗?
李妩思忖中回:大概。
贺知余目光却从李妩脸上移开,看向茫茫夜色又问:缘何?
因我践踏别人的真心,不把别人的真心当一回事。
李妩认真回答贺知余的问题,随即微笑,贺大人若在场,应当会认同云安那些话。
贺知余也笑:难为云安郡主年纪轻轻站出来主持公道。
是呢。李妩低低附和。
我这样可恶的人却得贺大人一腔真心,天理何在。
她笑着,饶有兴味看着贺知余问,对吗?
贺知余不妨李妩笃定说出这样的话。
微怔之下,他面上笑意不减,口中只道:殿下想是喝醉了。
是吗?
李妩反问一句,眼中的笑染上狡黠,贺知余,那便让我们赌上一把。
贺知余正想问赌什么,在他眼前的红色身影骤然晃动。
坐在窗台上的李妩直接从揽月阁顶层跳下去。
贺知余脸上一白。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追着那道红色身影自揽月阁跃下。
近乎本能的举动使得贺知余的心思无所遁形。
他忘记李妩武艺高强为外人所不知,哪怕从揽月阁的顶层跳下去,她也可以做到毫发无损。
这便是她设下的赌局。
而他,轻易输得一败涂地。
贺知余,我赢了。
李妩带着贺知余稳稳落在地上,凑到他耳边含笑宣布两人输赢。
贺知余却被李妩的举动彻底惹恼。
他一瞬双目猩红,手臂用力至有些蛮横扣住李妩的腰肢,俯下身去,带着怒,狠狠吻上她的唇。
第22章宝贝贺大人,我是在很认真的威胁你
李妩没有推开贺知余。
她承受着贺知余这个带着怒、带着宣泄的吻,只是抬手,手指轻轻抚上他后颈的发尾。
指尖微凉的触感与充满温柔爱怜的小小举动让贺知余更难自持。
一个吻愈演愈烈。
仿佛迟来的、分别多年的念想悉数倾注其中。
贺知余用力亲吻着李妩,胸腔里似有一团火在灼烧着他,直至唇舌间泛起一点淡淡的血腥味道。
他忽然停下动作,额头抵着李妩的肩,僵硬站在那里。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贺知余沉默中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他微喘着气,感受到李妩手掌轻抚他的后背,眼角渐渐染上些许湿意。然而当视线触及李妩胸前微乱的衣裳,他眸光一凝又是一怔,继而抬起头来,盯着李妩锁骨下方的伤疤,挑开层层的衣裳。
在李妩胸前,一块刺目至极的伤疤,一道狰狞的新的疤痕。
分辨得出是胸口中箭后留下的痕迹。
并且看得出彼时伤口很深。
这样深的伤口,多半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也似乎印证他之前的某些推断。
然而,李妩离开京城这些年的经历,他其实一无所知。
数年时间与李妩有关的记忆皆一片空白。
他只是一厢情愿认为,像李妩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必定都过得极好,不会让自己受任何委屈。可她受过伤,重伤,险些要她性命的重伤
贺知余盯着那一道伤疤,胸腔里的一团火熄了,一颗心却像被攥住。
李妩始终面色平静,抬手慢慢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裳。
舔去唇上的血珠,李妩轻笑:贺知余,这么多年,怎么技艺不见长?
贺知余仍在气头上。
这会儿听见李妩嬉皮笑脸不正经的话,他终于又恼火。
与你何干!
李妩又笑:脾气倒是越来越大。
贺知余牙根发痒,恨不得把这个如今只知道折磨他的小娘子生吃了。
李妩仿若有所觉退开两步,笑盈盈看他。
贺大人,愿赌服输的道理想来无须由旁人提醒,对吗?
她在说之前被他否认的一腔真心。
贺知余冷着脸,一言不发看得李妩许久方才出声:长公主殿下使命在身,微臣自当竭力护殿下周全。
李妩听言,拖长调子、意味深长哦一声。
她了然般点一点头,不提那个吻,只问:所以贺大人是铁了心要送我去鞑靼和亲?
李妩不提,贺知余也不提。
即便不提却各自心知肚明倘若不愿,李妩要推开他,易如反掌。
贺知余这会儿倒顾不上想这些。
他因李妩的话心生警觉,问:是又如何?
李妩笑:那便须得贺大人再帮我做一件事我才愿意乖乖听话的。
也不难。
贺知余微抿下唇。
李妩怡怡然说:婉婉生辰将至,我准备向皇兄请旨,册封婉婉为郡主。
那些大臣得知此事定横生枝节。
我不愿让皇兄为难,唯有劳烦贺大人帮一帮忙,明晰利弊。
贺知余听李妩说起这样一件事,心下明了,皇帝陛下同样有心册封李婉,但李妩未尚驸马,李婉这个孩子的身份,有些朝臣未必愿意承认,须得小心处理。
他已猜到婉婉真实身份的某一种可能,便明白李妩的用意。
以今日同僚对他的怜爱目光,即使他赞同此事,落在旁人眼中,大约不过归咎于被逼无奈。
那么,李妩是从几时开始算计他的?
在去行宫之前,抑或更早?
贺知余几近冷笑出声。
他冷冷望住李妩:长公主殿下厚爱,微臣本责无旁贷,只恐担不起此重任,唯有敬谢不敏,望殿下恕罪。
话音落,人也转身气汹汹离去,步履匆匆,一步不停。
分明又恼了。
李妩看着贺知余的背影,指腹轻摁微肿的唇,慢悠悠收回手,低低笑一声。
果然,还是以前的贺知余更可爱更有趣。
深夜的揽月阁,两个人不欢而散。
到得翌日,李妩与贺知余见面,平静的眉眼下藏着浅浅的笑,仿佛昨日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贺知余一肚子火气却没消。
但见李妩面色如常,他便一样不露端倪,照旧坐下来,和和气气用早膳。
婉婉不知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乖巧坐着喝着素粥。
临到贺知余要出门去衙署,又依依不舍。
多少火气也不可能冲着小姑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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