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野眉峰一挑:凭什么?就我学?你不学?学习好就了不起是吧?奚野把本子丢了出去,那我也不学了。
季言礼赶忙道别别别,我跟你一起写还不成嘛。
他飞快地把一摞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初三的作业只多不少,他真是求之不得,省得晚上十一点到家才开始赶作业了。
然而季言礼心中始终有些许疑惑,奚野不仅对学习不感兴趣,对活着也不感兴趣,人家任景秋虽然不学,但成天就为了在季言礼眼皮子底下打王者斗智斗勇,被抓包了就嘿嘿一笑说学长要不你帮我打?但是一会儿我女友给我发消息,你得让我回。
季言礼:你才初一,就有女朋友?
任景秋:学长,对我有点自信成不成?严谨点,是两个。
奚野不打游戏,更遑论谈恋爱。
他写我的父亲,第一句就是我没爹,现在活着的那个,我希望他早点死。
季言礼看着他的作文唉声叹气,拿着答题卷去找奚辰。
奚辰看着他儿子大不孝的作文,竟然毫无S级Alpha本该有的震怒,只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半晌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嗓音哑道:辛苦你了。
奚野语文作文写未来,说如果每个坏人都把自己扼杀在摇篮里,未来就会很美好,可惜每个坏人都活下来了,未来的人要么害人,要么被害,不如过去,早早死去。
季言礼叹气,拿着卷子问他:奚野,你作文可不可以不写死来死去的,这是拿不到分的。
奚野无所谓地把他零分作文的卷子抓过来,揉成一团:你不觉得我写的很对吗?
季言礼心说你一小叛逆写的伤痛文学,有什么可对的,但他斟字酌句问:你觉得我的未来,也是要么害人要么被害么?
奚野嗯了一声,点了点他:你就是被害的那一个。
季言礼:能不能对我有点美好的祝愿了?
奚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说:我不会害你。
季言礼头痛:谢谢你啊。
奚野见他拎着包要走,又追了两步,说:我也不会让别人害你。
季言礼在楼梯半道上回头,看到奚野小小一人站在二楼,扶着红木栏杆,漆黑的眸子镇定而安静,嘴唇紧紧抿着,因为匆忙的动作,兜帽从脑袋上滑落,顶灯一圈柔和的白光照在他乱翘的黑发上。
很多年后季言礼回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依稀在奚野的脸上看到成年后Alpha轮廓的影子。
奚野似乎有些失望:你不信就算了。
季言礼抬起头,温和地笑:好啊,你保护我。
期末考试,奚野有了个微妙的进步,从年级倒数五十进步到了倒数一百,奚辰很高兴,额外给季言礼发了红包,说只要季言礼愿意,就一直想请他做奚野的家教。
寒假1月28日,季以禾生日。
季言礼惦记着她曾经提过一嘴,她们班有个女生过生日的时候是在飞鸟游乐园过的,而季以禾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园,季言礼觉得实在不能委屈了妹妹,咬咬牙预定了票,还邀请奚野跟他们一起玩。
奚野玩手机的手停下了:游乐园?
季言礼:嗯,是答应你的奖励。
奚野一脸写满了早知道老子就不学了的嫌弃:就这???
季言礼:
很贵的好嘛小少爷!
一张票一百多还是寒假旺季,里面的矿泉水都卖十块钱一瓶!所有卖小吃的商家都露出看肥肉的同款奸商黑心笑容,特色餐厅又难吃又坑人又贵,还有无数额外付费的游戏项目!
游乐园那天,作为寿星的季以禾兴致恹恹,说是昨晚太激动所以没睡好。
季言礼本来觉得两人同校同年级,或许会比他这个学长兼哥哥和家教更有共同话题,可惜两小朋友根本不来电,话都不愿意说一句,交流都靠季言礼传话,问完左边的要不要烤肠,还要再问右边的要不要。
甚至两人不愿意走一边,非要季言礼站中间。
奚野穿一件黑夹克一条薄裤,背个单肩包,地上的积雪还没化,脚踝竟然还露在外面,毫不怕冷似的。
季言礼看着都打哆嗦,忍了又忍,还是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不由分说给他绕上,奚野一边挣扎一边扒着围巾外沿瞪他:我又不冷!
季言礼手背摸了摸他的鼻尖,竟然是滚烫的,有点发红,吐出的热气都在空气中凝结成浓郁的白雾,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准Alpha体质么,但还是板着脸道:别取下来,仔细着凉。
之后季以禾越来越沉默,季言礼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又在周边店给她买了氢气球和黑粉色的猫耳朵发箍,奚野满脸挂着你给我买我就当场捏炸给你看,季言礼遂放弃。
之后季言礼又推着妹妹去坐了旋转木马,奚野翻着白眼说太幼稚了不坐,于是季言礼和他站在金色围栏外面,音乐叮叮咚咚,季言礼举着相机,季以禾骑着白马,每转一圈,季言礼都很努力地半蹲着,把相机凑在脸上抓拍她比耶的笑容,红色的氢气球在她手腕上拽得忽高忽低。
路过大摆锤和过山车的时候,高空中传来无数人丧心病狂的尖叫声,听起来像是杀猪的屠宰场,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季言礼指着问季以禾:你想坐那个吗?
季以禾犹豫了一下,睫毛垂下来,小声道:我有点怕。
奚野瞥了她一眼,听到季言礼问他想不想坐,反问道:你坐吗?
季言礼摇头:我陪她在下面。
奚野无所谓地迈开步子往前走:没意思,那我也不想。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可玩儿的了,三人排队去坐了飞鸟游乐园里最高的摩天轮,排队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变天了,铅灰色的天际卷推着厚重的云层,明明才下午三点,天空蓦地一下跟罩了布似的黑了下来,冰冷的风挟着地面上的垃圾滚动,擦着铁硬的水泥地刺啦作响。
哥哥,坐完摩天轮就回去吧,有点冷了。季以禾抬头说,季言礼把她的围巾仔细系紧,想了想又弯腰问:你玩得开心吗?你想坐摩天轮吗?
季以禾愣了一下,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抓着他的手:开心呀,就是想坐摩天轮。
季言礼拉着两人坐进一个包厢,依然是他坐中间,两人默契地坐他一左一右,季以禾坐得近,奚野坐得跟他离了一人的距离,小臂搭着窗沿,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云层灰黑色的投影逐渐覆盖了地面,原本排成长龙的队伍逐渐瓦解成零碎的小黑点,不停有人举着被反折的伞,裹着羽绒服大叫着狂奔到室内。
奚野淡淡道:起风了。
摩天轮的包厢发出诡异的嘎吱声,而后以顶部横杆为轴,前后不停摇晃起来,季言礼勉强给季以禾拍了几张照片,又暗又模糊,季以禾笑得有些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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