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红了脸,质问道:究竟是你担心我会有危险,还是你怕我一旦动情,会让你有危险?
眼前男人一愣。
凌浅气急道:无论是欲也好,爱也罢,我今生只对宗洲一人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不会动摇师尊你的道心,也从来没有对你有过超越师徒本分的心思。
那是你忘了。凌霄君幽深的黑瞳有片刻光明闪烁。
凌浅不欲思索这光是什么,只拼尽力气挣开双手的灵力束缚,抓住贴在自己心口的手腕死命推开。
狠狠说道:我爱过一人,就不会不记得,如果能忘,那这样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
你真是被魔迷了心智了。
凌霄君掌心灵光大作。
看来让你绝情是不够的,留着你的欲念,是为让你不至于断绝对修行飞升的追求,如今看来,不如就将情和|欲都断了才安生。
安生?
无情无欲,追求大道,才好有能力,一心守护太一门,才好让掌门凌霄君毫无负担地去天柱寻求飞升的机缘。
你不想渡情劫,便让我断情断欲吗?
这话。
凌浅在两百年前,说过一句相似的。
这是伴随着凌霄君施法,重新谱写他的心窍,方才短暂被放出来的记忆。
你爱上了我,你就当我是你的劫,就不允准我再心动吗?
难道我从此再无情感,你也不会再对旁人动情吗?
师尊你放过我吧。
凌浅念着与过去一般无二的话,师尊,你放过我吧。
他双眼朦胧,意识并不十分清醒,一会儿看着眼前人,一会儿想起的又是曾经。
他好像曾坐在一株千年生的桃花树上,翻腕折下一枝开得最艳的桃花。
笑容清纯,满心欢喜,温柔地将花递给树下人。
羞涩得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师尊喜欢这花吗?
师尊喜欢我吗?
当年春花满园,一切都是美好的,暖得他一时瞧着师尊,也觉得师尊的脸上红扑扑的。
而这男人说话就爱煞风景,你为什么不再稳重些,偏招惹了那谢思渊和你一起回来,日日缠着你,看着心烦。
因为谢思渊说凌浅的记忆重叠,瞧着凌霄君的目光温柔如水,他来了,若是有人瞧着他烦,一定也是真心喜欢我。
凌浅一瞬清醒。
海风吹得他身体冷极了,瞧人的目光也登时如坠冰窟,原来知道你的喜欢,就要从此不再被人喜欢。
凌霄君回得无情:本该属于本尊的,就是本尊不要,也不能被旁人糟蹋了。
凌浅心知那不是糟蹋,是呵护,是让他即使被断情绝爱,也忘不了,放不下的感情。
也是此刻,他才听见了早先还在疯言的檀乐,已然为他求情求到嗓子都哑了。
檀乐在说:师兄不能断情断欲,他腹中子是因鲛珠,鲛珠的宿主一旦无情,就算有红玉珊瑚,孩子也不可能保得住了。
这人心急。
不似坏心。
但这话对于凌霄君可谓是火上浇油。
你怎么能动情,你不可能对任何人动情,凌霄君掌心的灵力加强了许多,你为那恶魔能稳稳怀胎到六月,你断情骗了天下,也骗了本尊!
凌霄君,你这样自私的人,怎好意思说别人是恶魔。凌浅已然忆起过往,就连师尊都不愿意喊了。
这无疑又是更大的激怒。
就见檀乐瞬间跪在凌霄君身前,磕头说道:师兄他无心的,他为救师尊,尽心尽力,一定是在魔花之渊被那魔头蛊惑了。
凌浅此时却并非从前被人完全掌控的时候。
说话颇有些不畏生死,任性的姿态:没有我去救你,就连檀乐都不能被铃铛召唤到你身边,你忘恩负义,你害我必遭天谴。
小浅知道本尊为何要出来,再不执念自天柱飞升了吗?
凌浅听得见这话,但已然听不清晰了。
他的感情和对这些坏事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被封锁。
他心知再过不久,他就又会是那个只以为师尊好,百依百顺的好徒弟。
师尊瞧见你那情|夫的一刻,忽然对一切都释怀了,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是飞升成仙,还是堕落成魔,万法皆通。
你倒是想得美!
一声厉呵,如天谴已至,伴随着惊涛骇浪,袭向海岸,激起沙石飞溅,威势赫赫。
凌浅恍恍惚惚,只以为将要沉入海水,却是身子一轻,融入一片温暖之中。
小浅,醒醒。
凌浅很想醒过来,可那控制他的法术已被施了大半。
他此刻心如荒漠,就连心脏跳动都感觉不出来,仿佛濒死之人,呼吸都越来越沉了。
但他清清楚楚自己的生命并无危险,只是睁不开眼睛。
他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
能听见惊涛拍岸。
能听见四周是高阶修士战斗的灵流震荡。
除了看不见,他身边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实的。
他也知道,是宗洲胜了,凌霄君败了,而檀乐彼时还在为自己求情,此时就是在为凌霄君求情了。
求尊上手下留情,师兄清醒的时候,都是惦念着师尊恩情的。
他没有,他敢说清醒前最后一刻,他是有些仇恨心思的。
求尊上先救师兄,他腹中胎儿恐怕不保,醒时已是腹痛不止,已然见红了。
檀乐确实对谎话信手拈来。
凌浅肯定自己没有腹痛,因为红玉珊瑚,他甚至能感受到腹中双胎仍在有力地胎动,就是动得过于频繁了些。
见红?
凌浅感受到宗洲抱着自己的手变紧了。
若是能让宗洲着急,该是他真的见红了吧?
他昏昏沉沉,却记住了这些人惯爱用谎言利用人,有时是为了利益,有时是为了伤害旁人。
他明明连眼睛都无力睁开。
却是倏然一下,如回光返照,紧抓住宗洲放在自己腹上的手,挣扎出一句:宗洲,宗洲
小浅,我在听。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