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哼着,竟笑出了声,又忙拿了帕子轻拭嘴角。
待到了夜里,太极苑仍是灯火通明的,院子里的人并没有疏散,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的,君泰与郑汀云用完了晚膳,便早早回房歇息了。
房里时不时传出几声嬉笑打闹声,院子里的奴婢早已习惯了。毕竟主子的事,他们只管做好自己就是了。
他们是万万不敢乱说话的,即便是在私底下说,也可能会被郑夫人听到耳朵里,就好似满院子都是她的耳朵一般。
多年前曾有个没心眼的小奴婢,可能是刚来这院子里,到了半天便问其他人夜里睡的还好吗,她是睡不着,晚上总是听见男男女女的声音,她睡梦浅,一不小心就惊醒了。
旁人不敢说话,到了中午,她便被郑夫人叫了过去,说是见她今日一直在打瞌睡,怕是院子里的活配不上她这副嫩手。
旁人一看,便知道大事不好了,赶忙各自离开。
若是睡不着,便拿棍子将自己打晕,那不就睡着了?郑汀云弯弯的眼睛看着她,柔和笑道,要不然耽误白日里的活不是吗?
那奴婢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等郑汀云说完了,她才猛地意识到,连忙磕头认错,说是以后再也不打瞌睡了。
可她并没有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那人怎么肯放过她。
郑汀云只是笑着,轻抚她的脸,没有半点怒气,反倒是温柔非常。
见她不懂,郑汀云便叫人给她示范了一番,连续打了几棍子都没见她晕过去,只见她趴在地上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旁的奴婢听见院子里的哭喊声也不敢说话,只叹那奴婢命不好。
没过多久,哭喊声没有了,再去看时,只见那地方一摊血迹,那奴婢被抬了出去,郑汀云一脸委屈又惊讶地被范婆搀扶着。
到了夜里,又听见她跟君泰诉苦,说是不小心的,君泰并没有追究,只说别吓着自己。
然后全都恢复平常。
郑汀云一贯最恨别人嚼舌根子,若是被她听见,轻者拉出去打一顿,重者拔了舌头,或者活活打死的也有。
但在外面,她还是一贯地和善。
微风四起,院子里已经有了早春的景致,饭桌上的冒着热气,楚若钰盛好了热汤端到君淮面前,见他又咳嗽了起来,便忙给他抚背。
虽说是到了春天,可早晨还是凉飕飕的,夫君还是得多穿点,免得又着凉。外面还刮着风呢,一会儿走的时候奇成记得多给夫君拿件外衣。
是,少夫人。
楚若钰还没有多说其他的,便见到一双眼睛看向自己。
第17章女奴
一不小心对上了那双眼睛,楚若钰只觉心底一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凉意,好像她前世所见到的一样。
楚若钰想起那时候的君淮,仅仅见过一面,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酷寒。
那时候楚若钰来君府为张予安求情,君淮便尽待客之道,留她喝茶,甚至见她穿得少还给了她披风,只是见过那一面之后,君淮便不再出现,一直留她到了深夜,才又见了一面,说是不会再为难张予安了。
但楚若钰回张府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张予安没有歇下,而是等着她从君府出来。
张予安骂她是娼妇,将她丢弃,她自知解释不清了,也知道了这张看似平常的面孔实际上多么冷酷,多么心机深重。
夫人穿的也有些单薄了。
楚若钰回过神来,见到的还是一贯柔和的君淮,她竟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应和着,待送走了他,自己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自己胸口有些闷,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如此。像是前世经历了那一遭之后,再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任何人了,却又不得不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活着。
那种藏匿在心底的胆战心惊,即便是让自己想办法缓和却也缓和不住,害怕时刻都想跑出来。
或许真的想他说的,今天穿的有些单薄,她觉得身上有些凉,便回屋多穿了一件,叫彩雀安排人套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楚府的大门口,人一下车,门口觅食的鸟雀连忙都飞走了,像是生怕惊扰了她。
周素宁身边的汤婆来接她回了兰舟院,见她来了,周素宁也实在没坐住,还没等人进门,便连忙起身过来了。
母亲怎么亲自出来了,快回屋,外面凉。
楚若钰的手被周素宁握着。
钰儿的手有些凉,快进来快进来。周素宁忙拉着她回了屋。
两人先坐下了,周素宁脸上喜色难掩,像是许久没见过了一样。
汤婆也不禁喜道:小姐这才几日没回,夫人便已经想得不得了了。
彩雀忙插嘴,少夫人,现在该叫少夫人。
楚若钰笑了笑,手上还被周素宁握着,我在父亲母亲这里,一直都是小姐。若是可以,我一辈子都待在楚家当一个小姐,该多好。
周素宁多了几分愁容,钰儿这是在夫家待的不顺了?
楚若钰反过来摸了摸周素宁的手,细细柔柔,没有,君淮待我很好,公婆也不曾刁难。
周素宁这屋子里还留着盆火炭,即便是外面有些早春的寒意,这里却是温暖至极的。
那就好,你父亲还经常提起你呢,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趟,又怕你回来,你夫家会不乐意,怕别人说闲话,说我们楚家的女儿不懂规矩。
楚钦去私塾了,这院子里显得安静了不少。以往楚若钰在的时候,周素宁还能有个人陪着,如今这院子着实朴素寂静了。
楚明清不常来,便只剩周素宁了。
不过她喜静,少了人或许更舒服些。
女婿如今整日在大内,不在家里,我对你有些不放心。毕竟勇盛侯和他家里那个是不好惹的,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你是被赐婚过去的,又是高嫁,他们若是欺负你了,你只管回来,我和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做主,不要报喜不报忧
周素宁一见到楚若钰就话多了,惹得楚若钰笑了起来,知道了母亲,女儿是太后赐婚的,怎么会被欺负呢?再说了,女儿怎么能让父亲母亲担忧呢,既已成了家,便要事事自己负责了,总不能一辈子做家里的手心宝,那岂不是累赘?
见周素宁有些嗔怒,她倒是笑得更甚,活活把周素宁也惹笑了。
夫妻之间,信任为上,也该有恩爱,若是无爱,那其他的也不必多谈了,我自然是希望你在那里过的好。
即便是没了夫君的陪伴,能多个小的陪伴,一辈子也不会孤寂。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多个能抱在怀里的娃娃,不知钰儿有没有这个心思?
炭火突然一蹦,楚若钰心里一怔,不自觉扯了扯嘴角,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
楚明清回来之后,她又去请了安,最后让彩雀到琉璃院跟刘方仪问了个安,便乘马车回了。
手上的糕点还是热的,冒着一丝丝甜甜的热气,那家的老翁卖甜糕的时候还是喜欢一边唱着一边切,楚若钰总是不禁跟着笑。
甜糕嘞大块切,切与那小姐夫人尝尝哎,都说这嘴上甜滋滋,心里美滋滋哎夫人拿好嘞
老翁将用油纸包裹的甜糕递过去,拖着个长腔,脸上的小胡子说话时一动一动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唱起吆喝像个唱戏的一般。
待送走了楚若钰,又自己在自己的摊位上唱了起来。
若是他能一直这样,楚若钰定然会常来买,只是不知道这手里的甜糕还能吃多久。
看着外面的图景的时候,她又会想起那时候的物是人非,改朝换代、弑君篡位,她从书上见过,没想到她活着的时候也亲眼见了一次。
虽说那时候她不在权贵之中,也波及不到自己。但再看京城,却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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