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平淡过去,终有一日,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朝廷新贵这个词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
原来是曾经她逃婚的旧主君淮。
先帝驾崩之时,君淮与太子归京,扶持新帝上位,杀父袭爵,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后来君淮在朝廷中屡次排挤张予安,羞辱张家和楚家,让两家在朝中无立足之地。
楚若钰曾多次去求君淮,反倒遭他羞辱,只是她不愿让丈夫为难,便几次隐忍。
她向来是不怕别人排挤的,即便他是位高权重的君淮,她也不曾害怕。
但没有想到的是,她最后不是死在君淮的手里。而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丈夫和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逼死。
她喝了楚锦给她的毒酒,亲耳听见楚锦说张予安有多么不爱她这个妻子,当初娶她不过是看重楚家的家世,在朝廷中有一个依靠,好借机往上爬,如今楚家也难立足,这个依靠便无用处了。
楚若钰相信了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她的丈夫,在她被关在茅草屋里的时候,几次三番羞辱她,亲眼看着楚锦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却冷眼旁观。
他冷漠地离去之后,楚若钰便喝下了毒酒。
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
她想,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会爱上他。
如今重活了一世,一切都回到了她成亲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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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钰出了父亲的书房,便见到楚锦的生母刘方仪刘氏前来,手中提着雕刻凤纹的檀木食盒。
刘氏一见到楚若钰,便欠身微笑,道:钰儿已经跟你父亲请过安了?正好,我这里刚炖好江南来的燕窝,钰儿不妨也进来尝尝。
这是刘姨娘给父亲准备的,我就不尝了。
刘氏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也好,这些燕窝都是你姨母遣人送来的,我做了些给你父亲补补身子。我那里还有一些,钰儿若是想吃了,便到我屋里去拿一些回去。
见楚若钰穿得整齐,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刘氏才又开口问:钰儿这是要去哪里?
楚若钰见惯了刘氏的这副好面孔。既然刘氏都这么问了,那她自然也不能不应答。
婚期将至,我去买些红缎子玩意儿什么的。
刘氏神情微微变化,随后欠身离去。
楚若钰听见彩雀走路跺脚的声音,便一边走着一边道:走路无声。
彩雀瘪瘪嘴,搀着她。是,「笑不露齿,走路无声,忌暗语人,知书达礼,男女大防」,彩雀都听小姐说了一万遍了!可是小姐您看刘姨娘方才那个得意的样子,不就是妹子嫁了个好夫君吗?有本事她也嫁一个试试!咱们楚府是供不起她那点燕窝了吗!
楚若钰顿住脚步,看着彩雀嗔怒道:那一万遍都听到哪里去了?
见着彩雀委屈了起来,她轻叹一口气。
冬日里虽寒冷,但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
街边店铺屋檐下挂着红灯笼,路边巷子里的水洼结成了冰,只见几个孩子争相打闹。路上的人提着菜篮子,有不少都是满满的。
一件大红袄光是在这一条街上就见了好几次,果真是有了腊月寒冬的感觉。
彩雀一上了街就忘了她是陪楚若钰来的了,手搀着楚若钰,眼睛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姑娘,拿个梳子吧!求良人在侧结同心、白头偕老永不离!
卖梳子得姑娘这样喊着。
那姑娘穿得也是喜庆,脸被冻的通红,还一直奋力地叫卖。
彩雀看了这桃木梳子,便拉住楚若钰。小姐,我们买一把吧。
府中梳子是不够你用了吗?
楚若钰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楚府自然是不缺几把梳子,平时都是采买婆子出门买这些东西,她们买什么都眼光毒辣,选得自然都是在价格范围内顶尖的货,怎么都比这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买得好。
可是小姐,你都要
楚若钰看了她一眼,彩雀赶忙闭了嘴。
那卖梳子得姑娘,连忙喊道:姑娘是否有中意人啊?看姑娘长得俊俏,想必是哪家小姐吧,拿个梳子回去,求得如意郎君。
楚若钰稍作停顿,不小心瞥到了一个雕刻精细的桃木梳子,那梳子用心极了,其上雕琢着牡丹花,细纹之中似乎透露着一点血色,让着牡丹显得娇艳欲滴。
那姑娘见楚若钰拿着这梳子,便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姑娘,这把梳子我是不卖的,您再看看别的吧。
为何?
这些梳子都是我和夫君一起雕的,这牡丹花梳本是我夫君送给我的,可他在雕刻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浸染了血迹。他怕不吉利,便叫我丢了,日后再重新给我雕刻一个,可我有些舍不得,便时常带在身边。
她笑着,脸上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想起夫君高兴的愈发红了。
说实话,我也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只要是他给我的,我都喜欢。姑娘,拿一个吧。
楚若钰听了这一席话,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笑着叫她包了一个,唤彩雀使了银子。
前世的时候,张予安也曾送过她一把梳子,也是桃木的,只不过上面雕的是茉莉花,张予安常夸她雅而不俗、清新别致。
如今想起来,她还是想的太好了些,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不过是她那时候一个人的愿望罢了。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白首何须梳,只求同甘苦。
两人去了缎子坊,琳琅满目的彩缎看得彩雀眼花缭乱.
跟着楚若钰去了放着红缎子的地方,只听见几个嬷嬷嬉笑着说话。
这几人见着楚若钰,忙笑着问道:姑娘看着年龄正好,这是要出嫁了吗?怎么自己出来买红缎?
楚若钰应答着,自己看的总是要仔细些。
两人去了另一边,还能听见那几个嬷嬷说着,这姑娘看着实在是标志,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真是家里的福气。
彩雀本来一路不敢说话,听见她们夸楚若钰,也忍不住了,便轻轻碰楚若钰,悄声说:小姐,你可真是楚家的福气,也是彩雀的福气。
楚若钰看着嗔怒,实则笑吟吟,就你会说话。
本来都走远了,不一会儿却听见了吵闹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只见这几个嬷嬷围着一个看着年轻的男子,指指点点。
那男子穿得看着还算整齐,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儿子,也不像是哪家的公子,倒像是个侍从小厮之类的。
这小厮跟这一群嬷嬷对骂,但明显是骂不过这群老练的嬷嬷。
我们家公子是君府嫡子,纵使你们再瞧不起,也是你们的闺女、孙女都高攀不上的!
呦,这话说的,我的闺女再怎么着也不能嫁给一个病弱的傻公子吧。
嬷嬷反驳着,随后这群老嬷嬷也都对着他破口大骂。
一个不受宠的病弱傻公子,竟然也能娶到媳妇?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姑娘,就这么要被你们君家祸害了。
就是,当初祸害了一个还不够,现如今又要祸害第二个。
彩雀突然冲上去,让楚若钰忙拉不住。
你们说什么呢!君府是名门贵府,陛下亲笔题字「勇盛侯府」,轮不到你们在这里嚼舌根子,小心被人听了去,后半辈子都见不到你们闺女了。
几个嬷嬷被彩雀这么一说,愣是吓住了一颗老胆。
姑娘,我们老姐妹就是说个笑话罢了。人老了,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你们见谅。
说完,她们便忙拿着买好的缎子离去了,还没付钱的,也空着手走了。
那小厮抱着个木盒子,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方才竟然敢和她们吵。
他见到彩雀,便忙道谢,然后也垂着头走了。
楚若钰对刚才彩雀的行为很不满,出一趟门也不知道彩雀这是犯了几次了,屡次不听话。
彩雀,我今日这是第几次告诫你?
小姐,她们为老不尊,说的可是您未来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