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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简言之就是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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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瓶一定也早就发现了她。在林冉冉把备用钥匙插进锁孔的一瞬间,那种细微的响动就足以激活猫科动物的机敏和多疑。然而这种机敏和多疑并没有引起奶瓶对于自己领地的足够关注,相反,他将一切接近甚至是入侵都当成如同主人给予的善意一样照单全收。吴婉昕甚至可以想象,奶瓶是怎样在这个陌生人的脚边打滚卖萌,怎样弓起背用它柔软的身体去蹭这个入侵者的裤腿。这种对人的天然亲近,是它从祖先那里继承来的本能,这种本能让他们得以在人类的庇佑下躲过自然界的无情汰换,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物种之一。然而这个造福了整个物种的本能,却没能让他逃过杀身之祸。

电话又震了起来,吴婉昕立刻把电话接通,可是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由喉咙里挤出一些古怪的音节。林冉冉在电话另一端朗声调笑,问她喜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吴婉昕对着话筒狂吼,旁若无人,那些无意义的破音尖锐无比,如同从她颤抖的躯体深处一根根直刺出来。

林冉冉警告她,限她半个小时之内滚回来,否则小区里那些被她喂得肥嘟嘟的流浪猫都会因为她而倒霉。

雨渐渐停了,暮色四合,吴婉昕不知什么时候跌坐在了一个滴着水的广告牌下面,半个屁股都浸在积满雨水的水洼里。她紧紧攥着手机,紧紧盯着通讯录,屏幕上渐渐积累的小液滴很快就模糊了仇婧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她险些就要把电话拨过去了,险些就要告诉她自己的委屈,告诉她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她一个人在泥坑里已经够了,她不能把仇婧也拖进来。吴婉昕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路上的车越来越多,打车反而更慢,她需要去坐地铁。

一个小时以后,吴婉昕到了家门口。她没想到,自己打开门后最先是被房间里的气味吓到的。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她马上将口鼻捂起来,防止气味继续刺激她的喉管和食道。她是在至少过了十秒钟,等待头脑中的眩晕慢慢散开之后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的。林冉冉冲她歪了歪嘴,算是笑了。有那么一瞬间,吴婉昕居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进度条一下子拖回至两人刚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林冉冉和现在一样,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英气逼人地扬起脸冲自己一笑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的笑容还是干干净净的,双手也干干净净,没有这么多血污,她的脚下也没有躺着奶瓶血肉模糊的小尸体。

姗姗来迟啊,大小姐。林冉冉看了看手表,皱起眉,你这样不守时,倒霉的可是那些畜生说着她朝电视柜的方向探了探下巴。

吴婉昕睁圆的眼睛缓缓地向她下巴指向的方向转动,眼泪马上聚起来,离电视柜不远的地方,小区里的那只混百家饭吃的橘猫也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板上,半截粉红色的小舌头无力地吐在嘴巴外面。不知道它究竟伤在哪里,吴婉昕不敢碰它,只是那一声声艰难而痛苦的□□令人不寒而栗。

林冉冉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啧,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她说,瞧瞧这楚楚可怜劲儿。

你想怎么样?吴婉昕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她何尝不知道林冉冉想怎么样,上次她在自己的婚礼上被警察带走调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用她的名字去走货,警察顺着名字一路就查到了婚礼上。那之后,林冉冉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就在一个多月前,她又突然出现,开始以各种理由问她要钱。

我没有钱。吴婉昕说。

别拒绝那么快嘛。林冉冉用指尖缓缓地扫过她的脸,你那个相好的,叫什么来着噢,仇婧对吧?她不是高管吗?你陪人家睡了那么久,不是白睡的吧?

吴婉昕往后退了一步,面前这个女人的可怕她领教过多次,虽然她一点也不意外对方查得到仇婧的名字,但是当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念出来而且仇还被误念成了chou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恐惧。

对方满意地欣赏着她的反应,说:崇拜我啊?查个人名能是多难的事儿?别说名字了,她的公司,住址,关系,最近见了谁,甚至很多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她得意起来,.脸上居然有种天真的逞强,像是小孩子在炫耀一件别人没有的玩具。接着,她又说:这样吧,你叫我一声老公,我一样一样说给你听啊。你叫一声老公我就告诉你她最近都背着你和谁上过床。

你敢碰她你试试。吴婉昕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别忘了你做的那些事,你真以为警察拿你没办法?那要看我高不高兴告诉他们!

这就护上了?林冉冉的表情说不好是不是在笑,这时她突然出手攥住了吴婉昕的衣领,目光凶狠起来,你太他妈把你知道的那点儿东西当回事儿了。老子十六岁就出来混,你吓唬我?老子就弄她了,怎么着?老子弄死她,还有你,比他妈弄死这只猫还容易。

吴婉昕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去判断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猛地跺脚直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几乎划破了她的耳膜。紧接着,她看见林冉冉的脚下缓缓地流出了红色的液体。那只橘猫再也不能动了,小小的脑袋已经彻底变了形状。它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就是刚刚那一声嘶力竭的惨叫。

吴婉昕冲到卫生间,伏在马桶上狂吐不止,像是有只手想要把自己从里往外翻个个儿。这时她感到有人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林冉冉安慰自己的声音依旧轻浅而温柔。剧烈的呕吐让她恍惚,她甚至拒绝相信具有如此温柔嗓音的女人五分钟之前刚刚...........................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吴婉昕不知为何脑袋里却留下这么清晰的两句词。她把床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眼泪从眼角爬出来,她突然为仇婧感到不值,因为她爱自己爱到从不去追究海棠是否依旧。吴婉昕觉得此刻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这首词的意境。

09.曾经沧海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东勰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顾颖打来的。这位大学时代的狂热追求者在自己毕业这么久以后突然来电,让东勰十分困惑,同时也在心里加强了戒备。对方在电话里一口一个学长叫得热乎,东勰只好用礼貌的寒暄来保持距离,以便让对方听出他正在痛苦地检索有关这位学妹的记忆。顾颖在电话里努力帮助东勰回忆大学生活,把他学生时代的高光时刻翻出来讲了又讲,东勰不得不礼貌地打断她,请她直接进入主题,因为自己即将要开一个并不存在的会。

顾颖说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打算来上海工作,因此特地征求学长的意见。东勰的头立刻疼起来,上海又不是他东勰的上海,来与不来何必征求他的意见?再说那语气哪里是征求意见,分明是在下达一项通知或者,是对方以为的制造惊喜。

东勰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天大的麻烦,因为他想起大学时在某个项目的庆功宴上,他和程凯是如何超长发挥了演技才摆脱了她的狂热追求。想到这里,东勰立刻开始说上海的坏话,说上海冬天冷,夏天热,内衣裤晾在外面一星期还能拧得出水;说地铁里挤得像真空罐头,上下车都不用自己抬脚。他还说上海老板个个都是压榨员工的吸血鬼,每个毛孔里都滴着打工者的血汗......可是顾颖丝毫不为所动,声调越发高亢,她说年轻就要多历练,越是艰苦的环境越是能够激发人的斗志。她请学长放心,她机票都已经买好了,三天后就到。

东勰挂了电话坐在位置上发呆,始终也没搞明白自己需要放什么心。只是他后悔末了自己嘴欠客气了一句,说了句要去接机的话。他本以为对方会客气回来,可没想到她心安理得地道了谢,并跟他不见不散。

三天后,顾颖给东勰发来消息,称自己正在登机。要不了两个小时,她将和无数陌生人汇聚成湍急的人潮涌入繁华的上海。

机场航站楼里熙来攘往,广播里接连响起航班起落的通知,接机的人们拥挤在出口的护栏外,个个伸头张望,还有举牌子的,如同明星的应援团。东勰远远站在人群后面刷着手机,漫无目的而且心情烦躁地在几个App之间来回切换。从市区到机场足足花了他两个小时,结果顾颖却在电话里大惊小怪:你还真来接我啊?!我以为你说着玩的。接下去,顾颖聒噪地介绍起她为此行所做的准备,说自己如何订好了酒店,又如何规划好了行程。于此同时没有忘记在叙述中留下一些疏漏和疑惑,好时刻提醒东勰千万不要忘记她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子。这是一种很好的示弱策略,用逞强来示弱,以这种方式呈现的柔弱比普通的柔弱更派用场,更能让人无法拒绝。

顾颖是在接近凌晨才抵达上海的。她一下飞机就给东勰打电话,两人约好在一家BurgerKing的门口碰头。顾颖比大学的时候要漂亮很多,她款款走来的时候,东勰差点没敢认。她的一头长发被染成了栗色,精心拉出的卷曲随着她的轻盈步态弹跳得错落有致。东勰从不知道女人味是什么,但他此刻可以确定,顾颖是有女人味的,而且这种韵味把几个路人的眼睛都勾直了。

好久不见啊老大!顾颖依然沿用了在社团时对东勰的称呼,那时候社团有二三十人,管东勰不叫学长都叫老大,叫得亲亲热热。别的社团都羡慕,可是一学就变味。顾颖清浅地微笑着,精致的妆容上看不出任何舟车劳顿的痕迹。诶?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她走到近前,幅度极小地四下张望,好像头上顶着一个看不见的高脚杯。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东勰的脸上。

东勰有点困惑地笑了笑,无声地询问在她的预期里还应该有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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