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洗漱。
类似的话昨日已听过,贺知余全无反应,淡定将水杯递给李妩。
李妩睨着他。
贺知余抬眼对上李妩的眸子,在她开口之前颔首道:对,我是故意的。
我不怕死不要命,非赖在这里。
指望殿下将病传染我,逼着殿下不领情不买账也不行。
兴许这会儿已染上了。
贺知余把水杯塞到李妩的手中,问,殿下怕了吗?
李妩便发现贺知余不对劲。
她眼眸微眯,静静看得贺知余片刻过后,兀自一笑,配合开始洗漱梳洗。
洗漱过后,贺知余取来玉梳帮李妩梳头。
因人在病中时常疲惫困倦,须得躺下来睡觉,便只简单用玉簪绾发。
当贺知余搁下玉梳,准备起身去端早膳和汤药进来,手腕忽然被李妩的手握住。他垂眸看一眼,只见握住他手腕的手往下,又不轻不重握住他的手掌,修长细白的指穿过他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握。
贺大人。
李妩弯一弯唇,轻声喊贺知余,另一手抚上他脸颊,略定住他的脸。
贺知余蹙眉。
在同李妩四目相对的刹那,他隐约明白李妩想做什么。
又一次,在李妩有更多举动之前,贺知余另一只手的掌心覆上李妩停留在他脸颊那只手的手背。
他手掌添了两分力气,仿佛摁住她的手,继而凑上前主动靠近李妩。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消失。
此时便离得极近,近到几乎嘴唇要碰着嘴唇。
在贺知余的吻落下来的前一刻,李妩迅速与他重新拉开距离,又松开手。
她阴晴不定看着面前闭上双眼的人:贺知余你是不是有病?
染了疫病的人是殿下。
贺知余徐徐睁开眼,抬手揉一揉李妩的脑袋说,殿下该喝药了。
他知道她方才想假作要吻他,试探他的反应。
倘若有过那般亲密之举,被传染疫病的可能自然会变得更大,她认为他一定会躲开吗?
可她不知道,他不会。
她猜错了,那么,他自然而然便从她手中赢下这一局。
难得从李妩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
贺知余嘴角微翘,起身去端早膳和汤药进来。
用早膳、喝汤药的时候,李妩没有再做出之前那些举动,看贺知余的眼神却变得古怪。贺知余仿若不觉,始终体贴温柔,喂她早膳、喂她汤药,最后不忘喂她吃糖,让她去去口中残留的汤药苦味。
殿下要出去走一走吗?
撤下碗碟,贺知余温声询问李妩道。
李妩拧眉点点头。
贺知余去取来清芷提前准备的一件薄披风帮她穿上,也帮她仔细戴好兜帽。
天气虽不错,但冬日将至,外面到底有些冷。
李妩生病更受不得凉。
殿下为何一直看着我?
贺知余站在李妩面前帮她系上披风的系带,他没有去看李妩,正在认真帮她系蝴蝶结。
贺知余,你当真不怕被我传染?
李妩这次说话的语气明显变得比之前更正经。
贺知余慢条斯理帮李妩系好那个蝴蝶结,复打量几眼,确认穿戴妥当,才牵起李妩的手往外走:得知你染上疫病,来长公主府之前,我问过自己,能不能接受你有事,能不能接受出现意外的时候,赶不上见你最后一面?答案是不能。离开你确实没有活不下去,但却也只是活着。
这是他与她离开那么多年、与再次她重逢之后得到的结论。
离开李妩,他仍可以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
我不希望你有事,也不希望自己有事,但倘若我们之中有人出现意外。
至少直到最后一刻都有你在我身边。
贺知余不疾不徐说出这些话。
他牵着李妩走出房间,走出花厅。
湛蓝天空下,两个人同几株菊花盆栽一起安静沐浴着暖阳。
李妩转过脸看贺知余。
晚些太医来诊脉。
还是让太医帮你看一看脑子吧。
病得不轻。
李妩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评价。
好。
贺知余反而应她,又道,只恐怕心病仍须心药医,还请长公主殿下届时不吝赐药。
口中说着这些,却也忽然在这一刻,贺知余明白了李妩的不信。
她不信他真的把她看得那样重。
哪怕明知她染了疫病、不怕被传染地照顾她,在她内心深处,依旧无法因此而相信了他的真心。她不信,她怀疑,所以她想要试探、想看他幡然醒悟,想看他发现自己不如以为的那样在意她。
贺知余骤然沉默。
是不是
当年的她要和他分开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待在月漪阁养病的前两天,李妩的情况尚可,有力气同贺知余胡闹。
自第三日凌晨起,她开始高烧不退,整个人迷迷糊糊,远远不是之前的疲惫困倦这样简单。
吃药用膳,李妩皆是被贺知余喊醒的。
人却也不清醒,一勺勺素粥、汤药灌下去,食不知味,只凭借着一点染病更得吃饭喝药的念头强咽下去。
贺知余衣不解带守在床榻旁照顾她,太医来看诊的换了一个又一个,药方也一点点调整。李深和陆霜筠派人来守在月漪阁,吩咐有任何消息立刻回宫禀报。
但李妩昏依旧睡过两日才变得稍微清醒两分。
连着两日迷迷糊糊,已分不清白天黑夜,见房中点着灯才反应过来是夜里。
贺知余仍坐在床榻旁。
却不似之前有闲心拿着书册子看,他此时手肘搭在床沿,手握成拳、撑着脑袋睡着了。
李妩安静凝视昏黄烛光下的贺知余。
短短几日,已从他脸上看出憔悴清减之意,然无损他眉目英俊。
李妩想起贺知余前几日说的话。
她轻抿了下唇,眼见睡着的人惊醒过来,睁开眼便立刻朝她望过去,眸子里藏着几分惊慌。
贺知余目光落在李妩脸上,见她醒着,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当下伸手去试李妩额头的温度,发现不怎么烫,他松一口气,尚未开口先听见李妩说:渴。
床榻旁的小几上有干净的茶杯和备下的温水。
贺知余听见李妩说渴,当即倒一杯温水,扶她坐起身喝水。
李妩连连灌下两杯水才感觉嗓子的干渴稍有缓解。她看一看贺知余干燥的唇,让贺知余也喝水,见他也不知是不是累得犯糊涂要拿她用过的水杯,不得不连忙提醒:换个干净的茶杯。
贺知余这才另外取一个干净的茶杯也倒了杯水喝。
他确认了下时辰,对李妩道:子时刚过,太医在府里候着,我先让人去请太医来诊脉殿下。
李妩点点头。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为李妩诊脉后,确认她情况好转才退下了。
太医的话使得贺知余眉眼舒展两分。
他俯下身去帮李妩盖好锦被,本想让李妩再多睡上一会,却又动作一顿,看一眼李妩,他在床沿坐下来。
谁许你上来的?
李妩眼睁睁看贺知余上得床榻,同她一床锦被,深深皱眉。
想要把人踹下床,偏浑身乏力。
因而不但没有把人踹下去,反倒被贺知余一双手臂抱住,被他抱在怀中。
殿下这两日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已不是第一次被我抱着睡。贺知余低下头,在李妩额头落下一个吻,他声音很低,温柔无比,阿妩,我们睡觉了。
第52章不悔这世间若有十分可爱,殿下定独
只极轻的一个吻却让李妩有一瞬被定住。
眼见贺知余闭上眼睛,又感觉抱住她的一双手臂收紧,她拧着眉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