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虽多,但却偏偏与高门大户、簪缨贵胄关系极小。
只除去各家各府负责采买的仆从中偶有染病,并没有出现未曾接触病人却染病的情况。
这足以印证这场疫病的根源在市井之中。
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无非是财米油盐、衣食住行,大差不差。凭借这些情况,李妩与太医院的医正几乎同时想到城中水井,便又依据那些病人的住所,在京城的地图上分别进行标记,以此划定范围。
待赶到那几处水井,取来井水进行查验,果然发现井水有问题。
与贺安带那些身份不明的小娘子在京城游玩联系在一起,李妩更确信自己此前的猜测两分。
驿馆那桩事情,许是故意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抑或暂且不发作实则在等更为合适的时机,令它发挥别的用处。
不管真正用意为何,皆足以确认一点
所有蓄意为之,意在图谋大晋生乱。
大晋生乱、民怨沸腾,若得里应外合,自可谋朝篡位。
当李妩心中出现这个新的猜测,她只是情绪格外平静。
假如这是这些人最终目的,她反倒想看一看这些人能做到何种地步。
查出根源,李妩立刻命将士看守住这些水井。
普通百姓用水虽然会变得麻烦折腾,但为了控制住疫病的情况,须得先处理好水井的问题才行。
本是秋冬之交,天气一日较一日冷下来。
李妩靠信笺与李深商议着在京城各处开设粥棚,以供百姓们熬过这一阵子。
把那几处水井看管起来又过几日,新发现染病的病人在变少,眼见情况有所好转,只消再熬上一阵子,这一场疫病也能熬过去了。无论如何,是个好消息。
对大晋、对京城乃好消息,对有些人则未必。
李妩在等有人坐不住。
如是又过得两日。
李妩和往常一样去过医馆又去粥棚巡视。
粥棚外排起长长的队伍,都是在等着领取素粥和馒头的老百姓。
她在粥棚,瞧见当初发现城中或起瘟疫时见过的那个抱着女儿向衙役磕头的娘子。娘子领了食物,正要离开回家,转身发现李妩,立时千恩万谢,又夸李妩菩萨心肠,又道李妩人美心善。
你女儿如何?
李妩受了她的谢问起小姑娘的情况。
娘子忙道:差不多痊愈了,已回了家中休养,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
李妩微微一笑说:那便好。又询问娘子家在何处。
娘子回答李妩的问题。
李妩笑道:这两日有些忙,待另寻个时间,我过去看看你女儿。
娘子诚惶诚恐连声说不敢。
李妩没有多言,让娘子快些带着饭食回家去。
复过得两日。
如自己承诺过的那般,李妩寻去这位娘子的家中看她女儿。
此前她已了解过,这个娘子乃是寡妇,与女儿相依为命,日子有些艰难。
碰上疫病更可谓雪上加霜。
李妩带去几本书册子给娘子的女儿,另又给了些银钱。
她也未多留,只喝得一杯粗茶便离开了。
翌日。
李妩一觉醒来,发现身上滚烫,浑身无力,心口灼热,嗓子干渴难忍分明是如那些染病的病人一般症状。
是祸
果然躲不过。
第50章理直贺知余手指抚过她脸颊。
太医院的医正前脚刚从李妩房间出来,贺知余便赶到了月漪阁。
尽管此时月漪阁有侍卫把守,他仍凭借自己大理寺少卿身份,强闯进去。
李妩半躺在床上,清芷在一旁喂她喝水。
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清芷望去,瞧见贺知余不由一怔。
贺大人?
清芷惊讶中又转过脸去看李妩。
自京城发现疫病起,清芷一直在李妩身边照顾她,而今李妩出现病症,清芷纵然想避也已太迟。何况这会儿的李妩更需要有人照料,清芷准备仍如往常那样负责照顾李妩饮食与起居。只是不曾想贺知余会这么快出现在长公主府。
李妩抬眸去看贺知余,见他要走过来,冷声道:站住!
贺知余闻言,蹙眉朝李妩望去一眼,他微抿着唇,却脚下一步不停,疾步走到床榻旁。
得知李妩可能染病的消息,贺知余立刻赶来长公主府。
他当然清楚倘若尚有冷静理智,便知道这个时候应当不见李妩以免被传染。
但,他更清楚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保持冷静和理智,做不到在长公主府外耐心等消息。
贺知余从清芷手中接过茶杯淡淡道:先下去吧,我和殿下有话要说。
清芷看向李妩,斟酌中仍福身告退。
李妩目光落在贺知余身上。
她看着他,眸中也无太多旁的情绪,只像觉得好笑:贺知余,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感动吗?
我知道殿下不会。
贺知余也去看李妩,望入她的一双眼睛,有半晌沉默。
以殿下的无情和冷漠,即便我染病去世,殿下恐怕也不会掉一滴泪。贺知余开口,故意顺着李妩的话说,可能有什么法子?今早我去见婉婉,婉婉缠着哭着说想娘亲。那么小的孩子,若没了娘亲多可怜,叫人于心不忍。
所以我和婉婉说她娘亲很快会接她回家。
如何能撒谎骗小姑娘?
贺知余振振有词。
李妩瞥他,又笑:没爹没娘才是真的可怜,而且你跑我这儿来,谁在外面去帮我做事?
自有人能办。贺知余回答道。
他复将手中的茶杯递过去,让李妩把剩下半杯水喝了。
喝过水,搁下茶杯,贺知余扶着李妩躺下来。
李妩问:婉婉在宫里还好吗?
除去每天想娘亲会偷偷哭鼻子,别的挺好的,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贺知余温声道,我每日进宫看她,她在宫里摘了许多花,说要留着拿给你看。
李妩笑一笑。
贺知余手指抚过她脸颊:休息一会,药煎好了我喊你。
李妩却道:昨日我去过一位娘子的家中。
贺知余安静看着她,她继续道,在那位娘子的家里,我喝得一杯茶。
前天,我在粥棚偶遇那位娘子,知她家中有个女儿之前染了病,便说得空会去她家中探望。
那位娘子被人威胁了。
李妩几句话说明此事。
贺知余认真听罢,一时陷入沉思中。
以李妩所言,她前天应当是有意同那位娘子说会去娘子的家中。
既知那位娘子被人威胁,想来掌握一些证据。
顺藤摸瓜
贺知余念头转动,愈发深深皱眉:也不值得以身犯险。
因而并不是以身犯险。李妩略微侧一侧身子,脸颊枕在自己曲起的手臂上,微微一笑,这些日子我一直同染了疫病的病人有接触,被传染也稀松平常。
她说得异常轻巧。
仿佛无非一件如喝水吃饭一样不值一提的事。
贺知余拧眉,不因李妩的话感到安慰,更没法夸她做得好。
默一默,他问:殿下派人去跟着了?
本是要将此事交给你去办的。李妩觑他,可你现下闯进月漪阁,便只能留下陪我受罪。
贺知余道:这次疫病来得蹊跷。
殿下认为与鞑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