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一直都这么爱干净?李惜花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
然而还不等玄霄回答,门口列队而来的昆仑派瞬时吸引了整个客栈的目光,为首者手持拂尘,一袭霜色道服好似昆仑山顶经年不化的积雪,虽是鬓染风霜,却更显得鹤发童颜。
武学修为越高之人对外的感知便越敏锐,为了防止被裴昊察觉,玄霄轻轻抿了一口茶,不露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这次昆仑派来的人倒是不少,刚一眼粗估下来至少有二三十人,看样子是打算参与武林盟主之争了,毕竟
显然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大都有点自视甚高,不愿意留在大堂里与他们这群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挤在一处,于是在裴昊的授意下,一名昆仑弟子问店掌柜要了雅间,之后这些人便很快上楼去了。
而等他们走远后,有个穿了一件虎皮软坎的汉子立时把手里的花生一丢,嗤笑了一句:他奶奶的,可真是让这群人捡便宜了!
可不是吗?
坐他身旁的一个人附和道:拳皇退隐,江湖榜排名一夜更迭,峨眉的掌门也死了,唐门的门主又退位,凡是能排上号坐这个位子的都接二连三地出了事,我看昆仑这回八成是觉得这盟主之位已然花落他家,所以才这般趾高气昂的。
有人听后也忍不住加入了他们讨论的行列:诶,我来时在路上听说黄河帮的帮主傅万川死了?
啥?那汉子惊讶道:当真?
隔壁桌一个又瘦又高,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头儿,嘴里嗑着瓜子: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而且不光是傅万川,连唐严鹤和他儿子也死了。
哈?那汉子懵了一下:怎么都死了?!
旁边的人:
那老头儿跷着二郎腿,微微侧过点身来,解释道:赤魔宫想杀人灭口,却不料被张盟主给撞见了,他们还在唐门的那位严鹤长老身上发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蛊虫,十有八九也是那些魔教妖人的手笔。
有个扎双马尾,看着挺可爱的小姑娘抱臂抖了抖。
咦虫子,好恶心
而那汉子呸了一声,一脸愤愤:怎么又是魔教,这些妖人真真是可恨得紧!
老头儿吐了片儿瓜子皮,看热闹似的说道:不仅如此,先前峨眉还找过张盟主,貌似定禅师太的死也跟赤魔宫脱不了干系,依老夫所见,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
定禅师太不是练极情剑走火入魔死的吗?一个小个子唏嘘不已道:我还以为是千重阁,怎么就又成赤魔宫了?
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老头儿笑了笑,又从盘子里摸了一把瓜子:听说过赤魔宫的暗尊没有?那可是个易容的高手!就是他不仅混进千重阁,还故意散布剑法,害人呐!
可是双马尾的小姑娘眨了眨眼,不解道:他干嘛一定要用极情剑法害人呀?
呃这这老头儿本来说得正起劲,却突然被个小丫头落了面子,顿时没好气道:这老夫哪知道?
说起极情剑和赤魔宫来,小生倒是从别处听说了一件事儿。
一个白面书生摇着手中的折扇,插话道:这赤魔宫的前任暗尊可能没死,就连之前千重阁易主也是赤魔宫的手笔,不然光凭一个小小的护法,怎可能一夜之间练就极情剑第九重?这是森罗万象功重现江湖了!
双马尾的小姑娘惊讶道:哇!那要是不论谁拿到这两套功法,都可以变得像剑圣那样厉害,再多练练,岂不就天下无敌了?
那汉子顿时不高兴了:呸,那可是魔功,给你你敢练吗!
小姑娘只好瘪了瘪嘴,不讲话了。
有人犹豫了下:话说,我怎么听说琴皇
一直嗑瓜子的那老头儿顿了顿,连瓜子也不磕了,皱着眉道:对,好像还有人亲眼见他用了刀,就连唐严鹤那厮也指认他就是赤魔宫的前任暗尊凤无赦。
小姑娘有些担忧道:那会不会真是的啊?
最先开始这个话题的那个人摇了摇头,叹道:唉,难讲,难讲啊
这些人都是江湖最底层的小人物,平日里闲得无聊,就爱东家长西家短,一旦让他们知道些什么,消息立马一传就开了,听得李惜花一脸凝重之色,连手里还拿着的酒都忘了。
而玄霄虽然提前收到了消息,但眼前局势明显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唐严鹤身上的蛊明明是他为了方便控制这人而趁机下的,现在却无端端成了别人家的东西。还有与其说赤魔宫杀人灭口,他倒觉得张道天栽赃嫁祸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三人都知道了当年峨眉、昆仑与青城派所干下的那件不可告人之事。
至于峨眉掌门的死因,他当初让凌月儿散布消息是为了对付赤魔宫,可谁能想到后来慕容鸩居然横插一脚,反把李惜花也牵扯了进来。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地梳理下了,原本串不起来的环节好似都渐渐清晰起来,却令玄霄的心陡然一沉。
莫非
难怪凤玉楼要盗极情剑法!
当年仅一个森罗万象功就勾得这些人心痒难耐,更何况现在还加上了这么足量的鱼饵?千重阁内乱根本就是打开此局的第一粒棋子,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这两套功法互补之后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那墨辰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裴昊拿到极情剑法后,就相当于拿到了能够一步登天的钥匙,如此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只差他们当年没能到手的
森罗万象功!
☆、232章今月曾经照故人
就在玄霄沉思不言之际,殊不知他此刻所想又何尝不是李惜花内心所忧,虽然这里头尚有许多事情是他所不清楚的,但就凭他对凤玉楼的了解,又岂会猜不到这人想要干什么?
四周嘈杂的声音仿佛对这个角落望而却步,两人各怀心思,静静地对坐着,一个品茶,一个饮酒,一时俱都不言。
直到喝干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李惜花才放下酒盏,将幕篱摘下还予对面这人,起身道了一句:失陪了。说话时语气淡淡,就连嘴角常挂着的微笑也消失不见了。
闻言,玄霄手中的茶盏也慢慢放了下来,目送这人心事重重地离开座位,待见人上楼之后,他忽而微微地眯了一下眼,似有暗光自他幽深如夜的眸子里一掠而过。
随着夜色渐深,楼下的人渐渐地散了,客栈打烊后变得安静无比,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咕咕咕的鸟叫,也不知是什么鸟在叫。
回房后,李惜花很早便熄灯睡下了,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枕着双臂躺在床上,透过窗遥望着天边的寒月。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闭上眼,无比自嘲地笑了一声。
森罗万象功
黑暗中,似乎有人轻轻叹息。
月照窗明,盈盈一室清辉,还记得多年前的那夜也是这般,令人不由产生了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犹记当时,他为了救凤辰夜不惜只身独闯天冶城,更是在绝境中不得已用了森罗万象功,导致全身经脉因为无法承受这些从他人身上抽取汇聚来的雄浑内力,几度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他以为他会死在那里,可万万没有想到
凤辰夜,救了他。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却无枝可依。
那夜,李惜花自破庙中浑浑噩噩地醒来,甫一睁眼,望见的便是那一片从天窗投下的月光,澄澈如一汪清泉。
你醒了。
盘膝坐在颓败神像前的这人,眉眼与凤玉楼有六七分相像,纵使一身锦衣早已被酷刑折磨得残破不堪,却有如经霜历雪的苍松,风骨不折。
宫主?我李惜花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是他:这是哪儿?
他用手撑着地面努力想要爬起来,然而周身剧痛令他忍不住白了脸,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凤辰夜看着又躺倒回去的这人:本座用内力稳住了你的伤势,虽已无大碍,但不可妄动。
李惜花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难以置信道:我们我们逃出来了?接着迟疑片刻,又哑声道:少主呢?怎么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