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鸩缓步走到他身后,又啜了一口手中的烟杆,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名少年,意有所指道:想必教主失败的消息很快就会被活无常传回那一位手里,而那人一定很乐见教主费尽心机却徒劳无功。
对于他的话,少年笑了笑,凉凉说道:不过起初吾倒还真抱了一丝期待,如果赵祎就这么死了,也未尝不可,可惜了。
慕容鸩微微眯了一下眼,忽而话音一转:不过教主,您这位父皇定然明白你为何如此针对赵祎,难道教主不该是想尽一切办法伪装成良善的模样,怎么反倒要让那人知道您恨他?
用手捻了捻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少年侧目,玩味地说道:慕容祭司,你真不明白?
慕容鸩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拿眼仔细打量着身旁这名看似孱弱的少年,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国主防教主防得如此之严,我们所有人行事都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漏了马脚,属下实在不知教主此举的用意何在。
少年将目光转向窗外,远远地看着那一方乌云密布的天空,眼神渐渐暗了下来:你该知道,吾身上流着的可不止有他哥舒明昊的血,更何况还出了那件事,若你是他,吾说不恨你,你信吗?
慕容鸩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经他一点,心下顿时了然。
那人生性多疑,若吾真如你所言,只怕早就被他除去了。而吾越是费尽心思地想要报仇,他才越觉得吾不过尔尔,却又被吾施展出的小聪明折服,不然怎么会重用吾这粒棋子?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少年一脸讽刺地说道:边关捷报频传,他又自以为有玉色琉璃的控制,拿捏住了吾的软肋,就连活无常都不把吾放在眼里,可笑至极。
听他如此说,慕容鸩倒忽而觉得那两个被哥舒明昊派来监视这人的倒霉鬼真真是可怜。
他笑道:所以教主命活无常他们拼死拼活去寻神机大炮的图纸,其实全都是幌子?
也不全是,千重阁除不除倒是其次,但神机大炮的存在很可能会影响吾之大计,所以此物绝不可落入大夏朝廷的手中。先前活无常说那三张图纸有问题,吾怀疑真正的图纸仍在那位庄主手中,此事你要暗中派人继续追查下去。
少年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说起来,阎不笑的药人炼制得如何了?这次神龙教也被波及进去,往后搜罗材料恐怕要另寻他法了。
慕容鸩微微一笑:快了。
嗯。
少年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叮嘱他道:这件事你务必盯仔细了,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出任何差池,明面上就让他们继续以为药人之事一无进展,该要什么就要什么,不需要的也尽可以要着,但万万不可让活无常发察觉我们在药人之事上藏的暗子。
属下明白,不过
顿住话音,慕容鸩低下头温柔地望着怀中的木偶,然而下一瞬,眼底却闪过一种晦涩的偏执与疯狂。
不过?
少年转过头来:不过什么?
属下想向教主请一个赏。
撩起木偶的长发绕在指尖,慕容鸩似是情深一般,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幽幽道:他日如果教主要对付千重阁了,便让属下出面为您解忧如何?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少年的目光亮了亮,笑道:你很在意那位阁主?
自然是在意的,属下甚至恨不得日日将他揽在怀中好好疼爱,以慰相思之苦。
眼角那滴鲜红的泪痣随着他眼波流转衬得这人愈发俊美无俦,慕容鸩幽幽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却全然不像他口中所谓的相思与爱慕,反而令人遍体生寒。
听说你喜欢雕琢木偶?少年来兴致,意有所指地问道。
是。
慕容鸩见他提起,却是一点也不避讳,手中银丝乍现,一眨眼的功夫他怀中的木偶突然活了一样立在空中,而那木偶的脸竟与玄霄长得别无二致。
他是我此生最完美的杰作。这人微微笑道。
杰作吗?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雕琢成提线木偶,这种兴趣还真是不一般的恶劣。
想着想着,少年伸手支着头准备小憩一会儿,可他才闭上眼,马车就又停了。
雨并没有像预计中的那样渐渐停止,反而越下越大了,站在路中间的老马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焦躁,居然开始想要朝后退,无论赶车人怎么抽打它,都不见它再向前迈出一步。
车内的人皱了皱眉,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乔装成车夫的活无常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在心里暗骂早知道当初便不该选这匹马。不过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他面上则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回道:属下这就下去看看。
可是他正待翻身下车,却忽然发现远处山坡上开始有细细碎碎的石头往下滚落。
这是
见此异状,活无常愣了一瞬,紧接着大惊失色,第一反应不是回去护主,而是自己逃命。只见他将轻功催至极致,脚一踩木板,猛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飞身逃去,而在他身后不过短短一瞬间,奔涌的泥流迅速塌了下来。
一整面山就这样化作怒龙,顷刻之间释放了所有的狂躁,在大自然的如此庞大的力量下,无论是树木还是山石都无能幸免。
等活无常好不容易逃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头时,却发现不断向低处涌动泥石洪流早已将那辆马车不知冲去了哪里,亦或者
已经被这些土所掩埋了吧。
☆、157章自作孽
因为在夜丞局耽搁了些时间,玄霄回到千重阁分舵时已是傍晚,金乌西坠,暖暖的余晖洒遍了整座长安城,将路边每一个小水洼都映得晶晶亮亮。
包围此处的青麟卫早已在他的命令下悉数撤走,所以此刻只余他一人独自站在这条空荡荡的小巷里,神色莫名地抬起头看着那块写着千重阁三个大字的牌匾,
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立于门前,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融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也照亮了他的侧脸,然而在光亮无法触及的另一边,那张面具依旧狰狞可怖。
沉默良久,玄霄伸出手,甫一推开门,便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凌月儿。
哥,你回来了!那人先是一愣,旋即笑着望向他。
玄霄微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用帕子悄悄沾了一下眼角,凌月儿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头偏向别处,有些尴尬道:没没什么。
玄霄见到她这副模样,忽而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那时他为了让这人不要跟着自己,情急之下随口说了一句让她等他回来,莫非就因为这句话,凌月儿便站在这里等了他一整天不成?
你
玄霄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人却嫣然一笑,又换作了人前那副轻佻的模样,婷婷袅袅地来到他身边,用被蔻丹花染得明艳的指尖轻点朱唇,眼儿微斜地瞥向他。
少自作多情,奴家是刚巧路过这儿罢了。
浓浓的异香扑鼻,令玄霄皱了皱眉,他目光淡淡地落在这阵异香的来源身上,没有接话。
但凌月儿心知瞒不过他,便故意岔开话题:此行如何话说一半,她突然面色一变,凝音成束紧张道: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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