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烊撇撇嘴:我知道啊。
不是,纪阮摇头,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存在本身。
明烊怔了怔。
你有一位和我妈妈像平行线似的母亲,她们俩,一个被折断,一个在无限延展。你还有她愿意把自己姓氏都冠给你的爱,你不用做任何努力就能被关心。你好像永远很快乐,连身体都永远那么温暖,温暖到让我嫉妒,嫉妒到不想被你捂热,不想接受你给我的温暖。纪阮自嘲地笑笑,那天我去你班上交卷子,你说我看了你一眼,所以跟着我出来。其实我不是在看你。
他眯起眼,仿佛透过这片夜空看到自己脑中的画面:华中的夕阳很好看。我们那面楼的学生都喜欢。我也喜欢。
纪阮用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像在描绘夕阳照射到教学楼的缕缕光线:每天傍晚,太阳西沉的时候,它就照到我们的楼里去。并不很亮,也不刺眼,很柔和,晒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样的温度。我一直以为它是世界上最公平的给予者。
到头来还是有偏颇。他顿了顿,那个大平台每次我想去看看夕阳,我都要穿过那个平台,特地站到阳台上,夕阳才会照到我。我没有在傍晚去过你们班,所以总想着,五楼的夕阳对所有人都一样,都是等在那里,等我们自己过去的。直到那天我看到你。你坐在位置上,一身暖融融的光。
纪阮伸手去拿明烊掌心的眼镜:明烊,你怎么运气那么好。触手可及的,在我这里全是肖想。
第27章
他们回去,纪宁已经睡醒一觉,明烊把床摇起来,给纪宁背后垫了个靠枕,就自觉出去,留给两兄妹单独说话的空间。
纪宁眼睛始终低着,见她哥递过来一杯奶茶还愣了愣,然后才接过去慢慢喝。
纪阮问:疼吗?
纪宁摇头:不疼了。
纪阮等她嘴里那口奶茶咽下去:上次脚怎么崴的?
纪宁睫毛颤了颤,视线快钻到自己领子里:就跳舞的时候不小心。
她说完,一直没听到她哥下文。
她垂着脑袋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瞧她哥。
纪阮的镜框滑下去了一点,原本架着夹片的鼻梁处似乎拖出了浅浅的水痕。
他一直看着纪宁,看到蹙起眉头,那双平日里玻璃似的干净清明的眼睛第一次在面对自己亲妹妹时泛起水光。
不喜欢你跟哥说啊。纪阮轻声哄她,怎么想不开,去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纪宁抿紧了唇,还没退去婴儿肥的两腮被她忍得发颤。
纪阮极缓极缓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你怕妈妈失望?
纪宁瘪着嘴,下巴都被瘪起了皱。
她突然扑到纪阮怀里,哇的哭出来:我怕你失望。
那晚纪阮陪着纪宁睡着,轻步出去关上门,才看到一直守在门外等他的明烊。
几乎是一听见动静,明烊就站起来,比房里那个当事人还紧张地眼巴巴望着纪阮。
怎么还在?纪阮走到他面前,面色疲惫,明天还有课。
明烊不接话,抬了抬手,刚要碰到纪阮胳膊,又放下去。
纪阮转身要离开:走吧。
明烊忽地将纪阮往回扯,一手抱住人,一手扣住纪阮后脑按在自己怀里。
阮阮,他侧头亲了亲纪阮的耳朵,你可以难过的。
他取下纪阮的眼镜,摸向纪阮绷紧的后颈,一下一下,让纪阮慢慢放松下去。
接着他肩上的衣服就湿了。
纪阮侧过脸,埋到明烊颈窝,先是脊背和双肩在细细发颤,随后便有了低低的啜泣。
明烊五指插进他发间,用指腹轻轻按揉着:没人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纪阮临近决堤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他骤然回抱住明烊,双手死死攥着明烊后背的衣服,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小兽般的呜咽。
一夜细雨告春来,春有心事开。
纪宁出院那天,纪阮被班主任拉着谈了两个多小时的话,无非是对他最后两个多月的叮嘱,要他不要松懈,心态稳住,争取冲刺状元之类。
于是接小病患回家的任务就被明烊揽了去。
一大一小趁纪阮不在,偷偷买了冰淇淋在路上吃得津津有味。
你哥已经把舞蹈班给你退了,以后别愁啦。明烊吃得满嘴奶油,别告诉你哥我给你买冰淇淋啊,非得骂死我。
纪宁问:你那么怕他?
怕?!明烊语调一下子拔高,我那叫怕吗?我这叫尊重。尊重同学的事儿,那能叫怕吗?
同学?纪宁迷惑,你们不是在谈恋爱?
明烊一口冰淇淋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
谁跟你说的?
你自己说的啊。
明烊急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你别血口喷人啊。
纪宁眨眨眼:去游乐园那次,你不是说,你们俩是什么,山无棱天地合的关系?
明烊给这话噎得不吭声。他当时以为这丫头听不懂,合着闷声干大事儿呢。
我我当时是开玩笑。明烊正色道,你没跟你哥说过吧?
纪宁:早说过了。
早?!明烊瞪大眼,多早?他怎么没骂我呢?
就我还住院的时候。纪宁想了想,也就上个星期吧。
明烊听出点不对劲:那他当时什么反应?
他没否认啊。纪宁说,就叫我别告诉奶奶。
明烊在四月的春风里过了个新年。
这天下午正逢周六放假,纪阮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已是六点左右,每个班那些最后留下来搞卫生的都差不多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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