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
云鱼顿了片刻,才开口:下一个,是任诗情。
秦妍立在萧条的金殿,被大段的空白和迷茫困顿,神识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吸得一干二净,徒留一具空壳,双眸睁得老大,可惜空洞无光。
反复思虑中,身心再次受袭,一把尖刀,狠狠扎了进去,短暂麻木过后,是不能承受的剧痛,一分一秒,一下一下,势必要将一颗心戳烂。
云鱼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容置疑。
下一秒,一个极重的巴掌打上了她的脸。
五指泛麻,垂落的手掌轻抖不止。
秦妍指着人,颤声道:妖妃!
又烫又疼的脸颊如同火烧,云鱼从踉跄里站稳身躯,纤手抹掉嘴角的一丝鲜血,绝情的脸上,露出罕见笑意,她玩味道:陛下,才知臣妾,是妖妃?
滚!
都给我滚!
帝王含泪咆哮,龙颜大怒。厚重的黑云崔嵬压城,寒风高涨漫天,呼啸如山崩。
这一夜,有人剧痛袭身,病入膏肓,即将神形俱灭。
这一夜,有人蓝袍翩跹,空手孤身,破万重刀剑,衣不染尘、血不沾边,伤心离去。
第29章千年绝恋
入了冬,天色褪去澄青,灰白大幕拢着光秃土地,纵然京郊后山红枫未落个干净,朔风猎猎下,悉数被撕烂刮残,挂在枝丫,了无生气。
夕阳残挂,寒霜肆起,寒鸦寥鸣,文武百官立于欢喜殿外,以宰相为首,浩浩荡荡连成一片,此次奔波而来,不为别的,只为恭请女帝移驾。
女帝已一天未曾出殿,在他们看来,小小妃嫔,根本不值得女帝冒极大传染风险同榻而眠,与江山比起来,后者仅是一片鸿毛,只不过这样的鸿毛,色彩斑斓,比较难得罢了。
听闻百官冒霜请驾,宸妃领着人快步前来。
人至殿前,朝臣与帝妃隔廊相望,前者跪下迎接同时,刻意大声拜见,似乎要将不满之音传入殿内某人耳际。
宸妃一向善待老臣,尤其是两朝元老徐晖。
这一次,她没有上前将跪地参拜之人搀扶起身,而是居高临下,不咸不淡地问:徐老身子骨素来不佳,冒着严霜寒风久立,怕是要生病来人,将宰相大人搀起,送回前殿。
不用!徐晖腰背板直,言语强硬,抱拳道:老臣受点风寒没什么大不了,一具枯骨,阎王爷要收便收,但陛下身子骨容不得一丝闪失,恳请宸妃娘娘请驾陛下,这里交给太医伺候。
宸妃根本不愿将话题牵在这上,她知徐晖是硬骨头,只能另辟蹊径劝人离开,故而主动找对方麻烦,她道:陛下将前朝之事暂拖给摄政王与徐老,如今年关将至,各项清查归结,事务繁重,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回去替陛下分忧,这才算尽忠。
若为他事烦心劳神,公事上出了差错,影响可不止一点,少不得被人诟病,帝王不在,底下人睁眼糊弄。届时,责罚是小,名声是大。
徐晖等人说完,直直投上前方廊下帝妃,不卑不亢道:摄政王暂代朝政,一切井然有序,无半点不妥之处,且九幽殿下严于律己、雷厉风行,无人敢敷衍交差,众人各司其职不说,更是朝督暮责。
宸妃娘娘不信我等外臣,九幽殿下能证明一二,老臣若言语有一虚,自当领一百棍!殿下因在来京郊的路上,我等愿静候。
宸妃自然不会找上乔九幽对峙,别无他法,陛下不肖片刻即出,有何要紧,尔等这仗势,威逼不成?
陛下于里面熬夜苦守,做臣子的,心有不忍,不能为其分忧,只能在外守着,一刻不出,我等一刻不离,势必要守至陛下出了乌烟瘴气之地,回归清明纯净。
你!宸妃恼色上脸,胸腔起伏,蹙眉冷斥道:陛下是龙子,何惧这点威胁,定当全身而退。
宸妃娘娘能保证万无一失,不染半分?
即便不染半分,与衰弱之人久腻一块,龙身气运受损,影响可是我玉琼。宰相大人顿了顿,大胆反问:还是在宸妃娘娘眼里,玉琼开泰国运比不得一个女子?!
胡说!我岂分不清孰轻孰重。宸妃气急,她已然被怼的无话,横竖说不过眼前国之巨柱。
身为帝王的女人,她感同身受,如自己病入膏肓,自是想要心爱之人陪着,走上最后一段。
身为帝王大妃,一切又得以国事为重。
实在是两难。
宸妃后退一小步,赫然挥袖,尔等于此地等着,本宫自然请陛下出来
徐晖随即带一群人拱手再拜,多谢宸妃娘娘。
欢喜殿内燃了很多炭火,温暖如春,封烟立在病榻不远处,瞧着女帝在架子前淘洗帕子,轻声道:陛下该出去用膳了。
秦妍瞧了一眼人,垂眸道:朕不饿,一点也不饿,饿的时候,自会宣内侍。
不饿,好歹吃一点。封烟伸出手,温柔道:换臣妾吧。
不用,我自己来。秦妍攥紧帕子,一下一下搓揉,果断回绝:我又不是三岁稚童,累与不累,明白得很。
话落,封烟有些恼气,她在外面受朝臣逼迫,已没了脸面,女帝这里好心好意规劝,反遭冷讽,原本夹在中央受气,见人这般萎靡不振,心里燃起一把火,忍不住道:您这做法,与稚童有什么分别,不顾自身安危、任性胡闹。
任性?秦妍冷笑一声,攥着帕子,问:给阿喜淘洗个帕子,就是胡闹,至天下于不顾?
何尝不是!封烟将目光移至不远处的枯干的脸颊,犹豫半晌,终究没狠心说出伤人的话。
你们的话,我听见了。秦妍走回榻上,将阿喜额上的帕子换下,转身走回,冲人道:每个人的立场对自己而言都是对的,徐晖见我,不是我,他见的是江山天下,才不愿玉琼再生动荡。封烟,你见我,也不是我,你见的是帝王。所以,随意找个借口,劝我出了这乌烟瘴气之地。
被说中,封烟倒是坦然几分,既然如此,江山稳固、众人期许,不足以令陛下踏出此地?
不足,秦妍干净利落地否决,你们见我,都不是我真正的我,是个俗人。
俗人?
我就是个大俗人,会愧疚、会心疼、会后悔明明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话没说完,秦妍转过身子,不愿让人见她满眶的晶莹,身心剧烈动荡下,声色克制不住哽咽:现如今,我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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