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凤池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你这辈子,真不容易。
你也是
如果没猜错,齐凤池是逃到这里的。
齐凤池揉了揉眉头,哎呀了一声,道:这么沉重做什么,都活着就好。你这人可幸运,你知不知道满城的郎中都不接你们家的活儿,就我接了,你说咱俩是不是上辈子有缘份,我再不来你可就被烧死了。
多谢你。
齐凤池已经救了他两次了。
齐凤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从久别重逢的感慨中回过神来,问道:你得罪什么人了,昨儿好些医馆连夜得了消息,不让往南城来。要不是我见这位夫人可怜,才不会过来。
连夜得了消息。谢相迎听见这句,也明白是谁下的命令。
天高皇帝远,这地界成王府的话就是圣旨。
谢相迎缓缓支起身子,道:凌清河。
他我听说他府上有位对他死缠烂打的教书先生。
正是我这身子。
是你呀。齐凤池饿眉蹙了蹙,问他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听说这人为了凌清河日日买醉,前些时候还在成王府门口借酒抒怀,写了好些个淫词艳曲,难怪那凌清河会这么对你。
淫词艳曲?难道
难道这身子的主人喜欢凌清河么。
齐凤池道:你在这儿怕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回你们盛京,我听说凌琅还记着你呢。
我不会回去了。
谢相迎的眸子垂了一垂,他有时候很羡慕齐凤池,这人天真的模样一点不像是置身红尘里的人。
齐凤池见他不高兴,也没再问下去。他不是个喜欢搞根问底的人,有什么困扰他,他从来不愿去深究。扎入血肉的根系被挖出来只会让人更加血肉模糊,齐凤池从不愿意做这事。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午后齐凤池便回去了。
谢相迎从齐凤池口中得知,怀林郡那场疫病一路向北也蔓延到东陵去。各地的郎中奔赴过来,从试药到治病,费了数月才将疫病控制下来。
那治疫病的特效方子里有味叫白头翁的君药,那会儿紧缺的厉害,恰逢竟胜人囤了不少,不少卖药的商人靠这个发了财。
这世上的恰逢之事,背后必有精心谋划。竟胜国曾经投靠东陵国,最擅长巫医蛊术之事,疫病在北齐时没有特效药,一到东陵那特效药就出来了,这么看来黎昀对这场疫病的投放早就有谋划。要不是竟胜国早已经被凌琅攻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凌琅花六个月时间攻下竟胜是对的。谢相迎从前只重视粮草而轻医药,到底是他疏忽了。
谢相迎把事情想明白,人也通透了些许。这两国之争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参与的。不谋划人,就要被人谋划,也不怪旁人要将他当作棋子。
这一病养了五六日,又费了不少银钱。治病的药草是齐凤池偷偷送来的,谢相迎对这人不遗余力的帮助很是感动。
他喜欢与齐凤池在一处,这样一个没有心机的良善人,不会有人讨厌。
等到头脑彻底清利了,谢相迎拿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去拜访齐凤池。
齐凤池所在的医馆在繁华的昌平街,谢相迎未走到近处便看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在砸东西。
成王府的话也敢不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一声巨响,汇卢医馆的牌匾应声而下。尘灰在眼前四散开来,人群里齐凤池的眼睛红的厉害。
谢相迎见此情形,明白必然是自己牵连了齐凤池。这些人不动声色这么些时日,等到今日才动手,想来是凌琅已经带着督查院的人离开了。
住手。
谢相迎道了一句,拨开面前挡着的路人走过去。
那小厮看了谢相迎许久,才把人认出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相逢,谢先生。
这话一出,围观众人的目光便落在谢相迎身上。
谢相逢此人曾在成王府门前为三公子作过芙蓉玉臂繁花好,引身折腰春光俏这样的艳词,能活着从成王府出来也是件稀罕事。
谢相迎道:是我求这位郎中来看病的,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他不去你还能扛着他去不成。那小厮笑了几声,看着谢相迎道,听说谢公子前些日子去汪大人府上侍奉,也不知是如何侍奉的,今日若是能说道一二,咱们几个也就不为难这小郎中了。
你们,欺人太甚。
齐凤池看着谢相迎,一双眸子担忧的厉害,这几人一过来就砸东西,分明是为了杀鸡儆猴,做给各家商贩看的。今日若让他得逞,往后谢相迎一家子人可怎么过。
谢相迎的手轻抬,想起手中空空又堪堪落下,只道:我与汪大人乃是故交,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位壮士又何必以己度人,凭白污了大人的名声。
你这话是说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小厮冷哼一声,一只手落在谢相迎肩膀上,正要用力,下一刻,腕子被人擒住,狠狠拧了一下
什么人!
那小厮痛地抽回手,瞥见一个身着烟蓝色锦衣的青年男子立在眼前。
是周晏。
谢相迎看着周晏,周晏略略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令牌。
督,都察院那人见到都察院的腰牌,气焰消散了大半,他见周晏年轻,又道,咱们成王府上的私事,你最好不少插手,否则前路堪忧。
我原是不想插手的,只是周晏说着,垂眸看了身侧谢相迎一眼,和声道,此人是我府上的小夫郎,内人有难,若是不出手相助,岂非不仁不义。
他眸光微敛,一双含笑的眼中尽是情深二字。
那小厮愣了一愣,问他道: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自然知道,在下周晏,告诉你们家公子,内人曾经吃醉了酒多有得罪,让他多多海涵。
他说着,瞥了齐凤池一眼,齐凤池会意,忙走到周晏身后。
这北齐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周晏是长公主与周晏大将军的儿子,这谢相逢怎么会攀上这样的贵人。
那小厮面色难看的很,却又要恭恭敬敬地对着周晏行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周将军,还请周将军莫要责罚。
无碍,把这里收拾好便走吧。
周晏是武将,但言谈举止间皆是文官气质,不得罪人也没有半分居功自傲之意。
放下话,周晏便带着两人穿过人群离开了。
谢相迎与齐凤池被周晏带进一家酒楼的雅间,人坐在位子上才开口道谢。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谢相迎看着周晏,面上带了些笑意,他向来喜欢这孩子,如今再相见,心下也觉得高兴。
周晏道:无碍,只是委屈了你,我见他们有意作贱你,只好编了个这样的名头赌他们的口。既是救你,也是救他。
他的目光落在齐凤池身上。这个在怀林郡以一己之力说服所有太医,选用白头翁治病的小郎中,周晏很感兴趣。
周晏是周旋与长公主的儿子,样貌堂堂,在北齐是数一数二的俊朗人物。被这么个人盯着,齐凤池的脸不由红了些许。
多谢周将军。
凤池太医没有回梁国去么?周晏记得齐凤池应该是被梁国大军接走了才是。
齐凤池闻言,静了片刻道:朝中发生了些事,正在捉拿我,我便趁乱逃走了。
原来如此,必然是有奸臣加害于你,凤池太医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周晏对齐凤池的信任是没来由的,他不信这样一个济世救人的郎中,能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几人正说着话,耳畔传来脚步声。
谢相迎见到推门而入的人,即刻警惕起来。
怎么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