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玉不明白为什么凌琅反差如此之大,明明前些日子还围在谢相迎身后嘘寒问暖,这会儿一下就抛到脑后了,这人怎么这般薄情。
心下百般猜测,面上还是要陪着笑与凌琅一同过往寻芳馆去。
三月里花开的正盛,春风拂过,满是袭人的花香。
凌琅刚进院门,就看见莲生穿着件单衣在修剪花枝。
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便是。
莲生听见凌琅的声音,回头看着满天花雨中的人,低声道:我原本也是个下人,哪里指使得动旁人。
这话带着几分娇嗔。
凌琅面上带了些凉凉的笑意,没说什么。
莲生是宫里没有身份的人,是咎由自取,怪不了旁人。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惹人疼惜的反话,谢相迎生生死死那么多回,多少委屈藏在心里都不言明,这人又受了几分委屈,居然来说这样的话。
陛下莲生放下手中的剪刀,走近几步扑进人怀里道,陛下连日宠幸谢贵君,可否也将这恩宠分给奴才。
凌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怀里的人。
陛下。
莲生抬起头去看凌琅,在凌琅的眸中他只见到了冷漠。
陛下过来,只是为了看花吗。莲生问了一句,他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凌琅把自己带在身边,日日留在寻芳馆,在外人眼里是偏宠,是独宠,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顶替谢相迎站在风口浪尖的靶子而已。
凌琅的眸子垂了一垂,他看着花枝上新发的枝丫道:人不可以回首往事,朕希望你能看明白。
可是
莲生的眉蹙了蹙,他亦知道往事不可回首看,只不过每每见到谢相迎与凌琅一处,总是心有不甘。
分明是他与凌琅相遇在先,他亦交付过柔情,为何今日的贵君不是他。那谢相迎娇纵蛮横,动不动就对凌琅冷嘲热讽,这样的人如何能侍奉凌琅。
陛下就不怕谢尹也是旁人的一步棋吗?
莲生不知道谢相迎是谁的棋子,但他却知道这一步下的真真是好,他叫凌琅方寸大乱,叫一个没有心的人,用血肉化了一颗真心出来。
多好的一步棋,谢尹死的那些年,凌琅除了兴盛阁和军营,哪儿都没去过,这个人就那样好吗。
他只会是朕的棋子。
凌琅不会再让谢相迎做旁人的棋子,他的人只要在他身侧便好。
既如此,陛下过来做什么?
听说昨日大红喜绸铺了满殿,凌琅那样宝贝谢相迎,今日不在通幽殿哄着他的好帝师,还过来做什么。
凌琅看着莲生,唇角略略弯了一弯,道:你是个聪明人,朕需要你做一些事。
他抬了抬手,莲生侧耳去听。
怎么要做这些?
你尽管去就是,事成之后,朕答应你,放你自由。
这
莲生的眸子垂了一垂,眼睛往凌琅那双叫人看不透的眸中去窥。
通幽殿。
站在架子前的人,正在看信鸽传来的字条。
那次清净斋被罚后,苏沅被孙良玉带到了掌灯人面前,让那掌灯人安排了逢年过节往各盛京各处王府送符纸的活计。
高门王府里那么一转,谁还想回那清冷顾忌的院子,好在有贵人提点,有这样李代桃僵的法子换他入宫来。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贵君,这北齐他应当是第一个贵君吧,太宗皇帝的妃子那样多,还没见哪个男人被封贵君的。
只可惜这贵君的名字是谢相迎,不是苏沅。
心下正惋惜着,身后有内侍唤了一声。
苏沅将字条收入袖中,见是凌琅过来,忙抬了手行礼:陛下
苏沅知道谢相迎从不主动对凌琅行跪拜礼,便只屈膝行了半礼。
凌琅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只走过去坐在坐榻上。
苏沅见凌琅不言语,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那人说这谢贵君是凌琅失而复得的帝师,其人极为温柔,平日里眉眼含笑从不会生气。或许,他应当对凌琅更体贴一些。
苏沅思及此处,走到凌琅身侧,与他坐在同一边问他道:陛下好像不大高兴,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
后宫中人不能妄议朝政,谢贵君曾是凌琅的帝师,问这样的事不算逾矩。
凌琅见苏沅问这个,只道:朕处置了王瑜,此人毕竟是朕的舅舅,朕总觉得那处分不妥。
苏沅见凌琅为此事困扰,一颗不安的心,即刻落下来。那人当真是料事如神,那信鸽所带来的字条,指点他的正是对王瑜一事的看法。
一双手落在凌琅身上,苏沅为凌琅捏着肩膀,缓声道:陛下既已经处置了王丞相,不如好好安抚王氏一族,封赏些荫庇子孙的虚职给他们。
你也觉得要好好安抚他们吗?
苏沅点头:法理之外尚有人情,陛下要处罚犯错的人,也应当安那些老臣们的心。王氏一族是皇后的母家,陛下若是苛责会叫天下人诟病。
好,朕会安排妥当的,朕的相迎,永远会为朕排忧解难。
凌琅听这人此番言论天衣无缝,心下也明白了什么。
他将身侧的人揽了一揽,苏沅收回手,顺势窝进人怀里,抬眸看着凌琅道:臣说过,宫中如狼探虎穴,既已入宫,便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他靠在凌琅胸膛上,一颗心跳的极快。旁人皆说凌琅冷心冷情,原来是因为这柔情都给了一人。
水一般的人,窝在怀里,凌琅伸手抬起苏沅的下巴,那样温顺乖巧的神情叫人心下恍惚。
前日在竹篱折腾的厉害,身上可还疼?
苏沅的眸子滞了一滞,道:好多了。
只是嘴上说,朕可不知道。
凌琅的音声低沉,苏沅听到这样摄人心魄的话,心跳不由快了许多。
陛下
他低低唤了一声,整个个人陷进凌琅怀里,一双手揽住他的腰。
.
地牢。
身着玄衣的男子,静静看着在榻上睡得正沉的人。
他睡了多久了?那人问了一句。
守卫道:昨夜到现在七八个时辰吧。
这人是猪么,这样能睡。
那人说罢,用手中的扇子往铁栏上敲了敲。梆梆几下,谢相迎被搅了梦,蹙了蹙眉才睁开眼。
凌琅在通幽殿和旁人缱绻,你倒是睡得着。
那人走近了几步,谢相迎看到了穿着一身玄衣,脸上带着鬼面具的人。这人这样故弄玄虚,又对通幽殿的事了如指掌,必定是他曾经见过的。
谢相迎从榻上慢悠悠坐起来,揉着眼睛道:我原先那身子不知被下了多少毒,好些年都没睡过安生觉。如今换了这健全身子,睡的自然是好。
这人想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偏偏要泰然自若。
早知道该将你这魂换狗身上。那人咬牙警告了一句。
谢相迎闻言,只笑道:那好感情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只小狗儿,什么事都不用做,岂不更安逸。
闭嘴。这人见谢相迎油盐不进,也不再废话,只对他道,王瑜那事,安抚老臣的法子,你说的不错,我另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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