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困得厉害,就这么摊在竹椅上又迷糊了过去。
一直到隐隐听见叩门声,谢相迎才起了身去开门。
腿有些软,身子底下的不适在提醒他昨夜的放浪。
那门敲的急,谢相迎道了一声来了,加快了脚步。
木门被打开,等在门外的是提着食盒的凝云。
凝云见到谢相迎,甜甜一笑道:冯总管有事来不了,托奴才送些吃食过来。
进来说话吧。
谢相迎让凝云进门来,将她带到了屋中。
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谢相迎看着一道道不认识的菜,问她道:今日这饭不是红玉做的么?
凝云道:红玉姐姐去挑选贵君要用的衣裳料子了,这菜是从膳房拿的。
原来如此。
难怪没有他爱吃的,这凌琅也不知道叮嘱叮嘱御膳房,这些个清汤寡水哪里能吃饱。
贵君用一些吧,通幽殿还有好些要制备的,奴才这便走了。
凝云从谢相迎身边经过,一股清淡的檀香味传来。
唉,你这香从哪儿
话未说完,人便软了身子,瘫在了椅子上。
凝云回过身来,面上带了些淡淡的笑意。她走到桌畔,将食盒中藏好一盏灯放在案上
.
脑袋昏沉,人也昏沉。
谢相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遭人暗算了,每一次都逃不脱。
回想起来每次遇难都是在凌琅走后,或许凌琅想他留在通幽殿去对的。起码在通幽殿之时,他尚且能够平安度日。
谢相迎睁眼时,眼前昏暗的厉害,远处放着两只破旧的油灯,身下是潮湿的枯草。
醒了?
耳畔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那音声通过潮湿阴冷的空气再进入耳中,格外让人不舒服。
铁栏外是漆黑一片,除了能听见声音,谢相迎看不到人。
你是什么人。谢相迎问了一句。
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的人冷冷笑了几声,道: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重要的是,你再也回不去了。
我?
谢相迎的话及时打住了。
还要多谢你从竟胜带回来的小贱人。
男子抬腿踹了身侧的人一脚,一个熟悉的人滚入谢相迎的视线。
姜献渔。
这人是数年前与他一同被救回来的乌徕国太子,不是被安置在北城么,怎么会被人抓去。
你
对不住,我
姜献渔满面血污,他回望身后人,整个人抖的厉害。
谢相迎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镇定道:凌琅晚间要去竹篱,倘若他知道我不在,会察觉出来的。
不会的,会有人替你做贵君,去侍奉凌琅。
那人的音声很兴奋,仿佛在期待什么。
什么意思。
谢相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代替他。
给他瞧瞧吧。
坐在暗处的男子道了一声,姜献渔颤抖着,将手中的镜子递进牢中。
在沾着灰尘与血污的铜镜上,谢相迎见到了一张脸。这张脸很年轻,凤眸流转难得的俏致,但很可惜这张脸不是他的。
谢相迎怔怔看着铜镜里的人,一双眉紧紧蹙在一起,他好似在何处见过这张脸。
是苏沅,当日将他推下藏书阁的那个侍者。
这张脸是苏沅的!
这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这身子的主人是我托人调.教出来的,只可惜再怎么精心,都比不过你那一副身子。所以。
你换了我的身子。
谢相迎扔了手中的镜子,抓着铁栏,质问那躲在暗处的人。
是又如何,別指望凌琅来救你了,这会儿马车到了竹篱,已经接了新贵君往宫中去了。你说红绡帐暖,他会不会认出来新贵君不是你呢。
他会认出来的。
谢相迎定定道了一句,凌琅能从容郡王的身子里认出他,如今也一定能认出来今日上马车的不是他。
你的习性我那细作已然洞察,又是同一副身子,你就如此肯定么。
那人笑的厉害,他看着牢中的人,如在看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他不信凌琅会执着于这个人,凌氏一脉,绝不会有这样的人。
对不住,是他逼我的姜献渔还在道歉,他无意害人,可若是不照做,便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竟胜国盛行巫蛊之术,姜姬会的,姜献渔未必不会。谢相迎没有想到这招魂术,可将两个人的生魂调换,他如今到了苏沅体内,那自己体内的人会是苏沅吗。
谢相迎心下沉的厉害,这是他前所未遇之困境。除了凌琅,谁又会轻易相信这样离奇的事。
在这人之前我可是折损了十数个探子。后来一想,何必呢,与其精心培养,不如直接用你的身子。
那人见谢相迎神色如旧,问他道:你如此淡然,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不喜欢谢相迎这泰然自定的模样,从谢相迎站在庆元殿献宝那一日,他就觉得这人身上莫名其妙的自信碍眼的很。
谢相迎抬眸看着在暗处的人,笃定道,留着我的性命始终是祸端,我若是你,找到那震碎魂魄的方法,直接把魂魄震碎了,一了百了。既然没有赶尽杀绝,便是尚且需要我为你做事。
你那蠢笨的性子中,到也有那么点小聪明。怎么样,愿不愿意帮我?
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谢相迎看了伏在地上的姜献渔一眼,这人身上满是鞭痕,脸上也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他不想受尽苦楚之后,再回头。
通幽殿,红玉将盖着盖头的人引到榻上。
红帐被缓缓放下。
小冯看着满殿的红帐红烛,对红玉道:原是觉得玄色尊贵,今日一看,哪有这样的颜色喜庆,陛下对谢贵君还真是用心。
小冯不知道今日的谢相迎到底是不是原来的谢尹,但他在心下已经认定了两人便是一人,要不然,得多值得人惋惜。
红玉回眸看了小冯一眼,对他道:你这会儿进来做什么,陛下还没进来呢。
也是小冯看了榻上的人一眼,低声道,咱们贵君穿红色真好看。
别再看了,且去兴盛阁瞧瞧,陛下怎么还没回来。
也是。
小冯闻言,即刻转了身往兴盛阁去。
人刚出门,就看见红衣金冠的人往正殿来。凌琅身上那睥睨之态,给那朱红的喜服,曾添了不少傲气。
陛下!小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凌琅身侧,称赞道,陛下穿这身真好看。
凌琅略略一笑,没有说话,只阔步往正殿去。
云子寒冷眼看着进入殿门的人,沉声道:这颜色血染似的,有什么好看。
怎么能说这样话。小冯伸手去捂云子寒的嘴,因着不够高,还垫了垫脚。
正殿。
红烛落下蜡泪,透过层层纱幔,凌琅能看到端坐在榻边的人。
帝师。
凌琅唤了一声,榻上的人没有回应他。谢相迎这人骨子里是端着的,临危受命时可迎难而上,但遇到感情一事,便坐以待毙,绝不会主动一步。
要他回应自己难如登天。
凌琅拿过一旁桌案上的玉尺,白玉做的东西将盖头的一角挑起,明亮烛火下是凌琅日思夜想的脸。
陛下
榻上的人低低唤了一声,泛红的脸颊,略显不安。
朱红的盖头落在榻上,烛火下的金冠熠熠生辉。这天底下穿红色的人多不胜数,唯有谢相迎让人如此倾心。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