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平身。
众臣谢过,站起身来,却是各自面面相觑。
帝君郑重其事地下旨请他们入宫,说要商议大事,却莫名其妙把他们晾在这苍梧宫里受了许多罪,他自己又是这般不正式的行径,实在是令人糊涂。
众人齐齐望向盘龙使,安泽川大人只好出列道:圣上,究竟有何事召臣等入宫?如此情形,臣等惶恐不安,还望圣上明示。
卫司瀛却是叹了口气道:盘龙使大人在此地仅呆了几个时辰,就已如此不安,那寡人呢?日日在这紫云宫中,与天下间最鼎盛的灵力相伴,又何尝有一日心安?
安泽川皱了皱眉道:紫云宗本就不是久留之地,圣上是否忧心拿下三界之主的事?以臣之见,这三界之主不要也罢,只要有圣上在,昊昌上国就是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会倒,圣上在这里呆的不舒服,咱们回云海龙宫就是,无需跟这些贼修多作废话。
安泽川的话倒是有些道理。卫司瀛手指在膝盖上弹了两弹,但若是魔气有一天消失了呢?
众臣震惊
安泽川道:这魔气存在了三千多年,因我昊昌强盛,更是愈演愈烈,只要我们豢养魔物,其吞吐之气便会使魔气经久不衰,又岂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卫司瀛挑了挑眉,犹自沉默不语。
这时,顾西飞出列道:盘龙使大人有所不知,那年我与圣上去北荒,才发现魔气是由玄佛体中泄露而出,玄佛体千年一开合,到今年为止,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千年开合的时间。
安泽川道:这样不是更好,魔气充沛,更有利于我昊昌的兴盛。
顾西飞道:若是因此泄露更多的魔气还好,但紫云宗主预判天象,今年玄佛体开合之时天道就要降灾,届时是祸是福还不好说。
此时年轻的敖远龙王大声道:这事圣上说过了,全因那冥府的冥王惹的祸。所以才命我去抓了冥王,关押在地牢里。到时候只需拿他去祭祀,便可平息天灾。
顾西飞面向敖远王:若天灾就是魔气呢?三界之中,魔气与灵气并存方可平衡。若只有魔气,灵气不存,那土地山河都会枯竭,地面寸草不生,昊昌人吃什么?
喝什么?若祭祀后天灾平息,神皇魔体复原,那便是天下魔气不存,到时候我昊昌国人又该如何修炼呢?
敖远王大张着嘴,苍梧殿内鸦雀无声。
这时,卫司瀛却是笑着坐直了身体道:军师,你别再吓唬他们了,让寡人来跟他们说。
事情还远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军师也是好意,令众卿未雨绸缪罢了。
卫司瀛挥了挥手,令各人归回原位,这三年来,寡人不断派人去北荒打探,已得知神皇太一的魔体并未清除,魔气也暂时不会消退。但将来总有一天神皇的魔体会复原,魔气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失去了魔力的族人,只会被天下人欺凌,就像日日在这苍梧宫中煎熬,到时候便是灭族之祸,寡人也救不得。
安泽川沉声道:那依圣上之见,我魔族之人该将如何?
弃魔修灵。
弃魔修灵!
卫司瀛知道,弃魔修灵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令族人接受。
因此也只是撕开一个小口,在重臣之间炸了一回,给他们时间细细品味。
众臣从苍梧宫离开后,卫司瀛有些疲惫,又在龙椅上坐了一会儿,望着穹顶霞光酽酽,默默出神。
这时,英若拿着茶具和丹药走进来道:圣上,今晚上还要去送药吗?
卫司瀛怔了一下,仿佛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眉头轻蹙道:放下吧。
第二天,卯时。
紫云宫的中正大殿里,卫司瀛与墨玄方并排坐在高台的紫金椅上。
卫司瀛头戴冕旒,身穿黑金的龙袍,一派帝王威仪。
墨玄方亦头戴紫金冠,穿宽大的白色祥云纹袍,面色稍显苍白,却不失紫云宗主惯常的冷淡漠然。
但只有卫司瀛知道,在那白色的云袍之下,是被龙纹锁困住的红痕累累的身体,与上了一夜酷刑的寒凝晶。
大殿底下是一片压抑的沉默,紫云众弟子无不露出愤恨之色。但有宗主在场,无人敢造次出声。
唯有英若低头立在首位,承受众同门凌迟一样的目光。
紫金椅上,卫司瀛在两人之间布下了隐秘的结界,此时在众人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他忽然拉住墨玄方的手。
墨玄方皱了一下眉,在龙纹锁重重禁制之下,他无法挣脱,坚硬的大手便被卫司瀛温软的手轻轻握住,指尖在他的掌心剐蹭。
墨玄方张口已是微哑的声音,但他神志何等强大,强制压下汹涌的暗潮,对殿下众弟子道:本尊与龙君商议过,还你们自由之身。若还愿留在紫云宗的,可照常修行。若有不愿留下的,可去掌仪殿领了盘缠,下山去罢。
话音未落,殿下弟子已是接连跪倒,边哭边道:弟子不走,誓与紫云宗共存亡,誓与宗主共存亡。
一片哭声之中,墨玄方惊觉身边那温软的手突然间放开他,缓缓滑向他腹部。
龙纹锁顿时发出因肌肉紧绷而被强制拉伸的细碎声响。
卫司瀛却并未看他,在旁边微笑道:中正大殿是道祖亲手所建的圣殿,意喻乾坤天地之中,应存浩然正气。若还愿意做紫云宗弟子的,从明日开始,每天都要来中正大殿里点卯,聆听宗主的课业教诲。寡人与宗主有婚约,自然也要跟你们一样,来此听讲,受教。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卫司瀛说完,殿内紫云宗弟子全都茫然地看向墨玄方,仿佛几百年的道心全都离了魂。他们提不起剑,拿不动刀,只有中正大殿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英若的脊背弯得更低,肩膀压抑地抖动。
墨玄方终于闭了闭眼,遮蔽掉眼底的暗红。
卫司瀛甜腻的低语声立刻丝丝传入他耳朵:师父,你额头怎么出汗了?
但那作乱的手却不曾停歇,在绷直如铁的肌肤间轻柔来去。
仿若床榻间抵死的缠绵。
要什么样的神志才能抵挡这样的情动?
墨玄方睁开了眼睛,眼里已恢复了淡然,在龙纹锁缓慢的磨人细响中,他冷润的声音飘荡大殿:龙君所言极是,中正之意为顶天立地,乾坤正气。如今魔气未除,本尊已为阶下囚,道祖教诲却不敢忘,当以言传身教告诫宗内弟子,魔气一日未除,除魔之心便不可灭,不以魔族威胁就失了初心。因此,在龙君真心悔过之前,本尊不予传道。
殿下弟子顿时发出高声呼叫,齐声宣誓入门时的誓言:拜入紫云宗门下,心中当不做二想,终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死不休。
英若此刻也抬起头来,含泪跟着同门的师兄姐默念。
你
卫司瀛哑然失笑,指尖骤然向下,墨玄方额角的汗珠立时簌簌滚落。
他又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火山即将爆发,在灭顶的痛苦中毁灭。
墨玄方只凭最后一丝清明坚守,汗水湿透了背后的衣衫。但他眸中冷意未退,依旧端坐挺拔地看向门下弟子,做这世间里最后一片护檐。
这就是无情道吗?
没有喜爱之物,没有偏爱之人,只有心中那未知的苍茫大道。
卫司瀛想要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但他失败了,他的脸上写满嘲讽。
嘲讽自己妄图想要在任性妄为之中获得他哪怕一点点私心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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