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如果发言人是白至秦,沈兰早就皮笑肉不笑地回看去。
可惜不是,这人,偏偏还是裴昭。
本着双标的本质,沈兰大脑快速思考片刻,才轻描淡写地说:好啊。只要你们愿意。
小蕙咬嘴唇她到底是没搞明白沈兰口中的老家是何处,故而干脆没吭声。
白至秦倒全没在意到几人间的暗潮汹涌,只期待地说:心向往之。
裴昭看向沈兰,幽深的眸子在这样的夜中,更显深不见底。孰料下个瞬间,便忽然装满笑意,好。
这一篇算是翻过去,沈兰很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觉得,对于自己是现代人这件事,告不告诉别人都无所谓,故而言行举止皆是随性来,从没在意过崩人设这种事。
可惜系统不这样觉得。
此系统,几乎比沈兰从小到大见过最严苛的教导主任,还要严苛。
因为它能直连你大脑,了解你的所思所想哦,统子你没听错,就是在抱怨你。
好在虽然无所不知,却是个信奉沉默是金的优秀打工人,轻易不开口。
由此,沈兰感叹,世上果真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沈兰调整了下姿势,离裴昭更近些。小蕙想起什么,腼腆地看了周围一眼,便道:不若此刻我唱首曲子,以表庆贺。
白至秦和萧宁拼命鼓掌。白至秦小声说:方才兰姐,词也有了,曲也有了,只是不知在唱些什么。
嘿,沈兰瞧他一眼,气势突然下去半截,真诚地赞赏道,说得还真一点不错。
白至秦:谢谢兰姐,我一定再接再厉。
锦帆开声音断裂在空气中,小蕙深呼一口气,对不住,有些紧张。
萧宁温言:莫急,慢慢来。
嗯。小蕙看他一眼,小姐,献丑啦。
慢慢来,今夜长得很。
锦帆开,牙樯动,百花洲,清波涌。(注1)
这首乐曲叫《普天乐锦帆开》,这段时间京城中正时兴,名动一时,醉香楼头牌莺莺姑娘便曾唱过。
先开始,出声很细,稚嫩青涩,后来渐入佳境,大胆起来,便别有一种缠绵。
兰舟渡,兰舟渡,万紫千红,闹花枝浪蝶狂蜂。
到这里,戏曲唱腔格外明显,小蕙咬字清晰,情感饱满,字里行间尽显幽微动人之处。
只是这分明是个欢快的曲子,小蕙唱来便另有说不出的哀婉幽远,柔肠百转,曲调细腻得似是抒发离情别绪。
白至秦似乎沉醉,萧宁眼睛很亮,沈兰靠在一侧,从小窗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几人如今已路过湖中央,兜转间,不知到了何处,沈兰只知离起点已很远。
窗外绿柳拂面,正靠岸边,几只离群索居的花灯碰到河堤,似已停滞不前。船经过时,带来水波,几乎要把灯掀翻在水中。
沈兰再想看时,船已然远去,再瞧不见。
只有裴昭不易察觉地皱起眉。
这样的日子,为何从沈兰到小蕙,从乐曲到谜语,皆是伤感萦怀呢。
呀~看前遮后拥,欢情似酒浓。拾翠寻芳来往,来往游遍春风净丑众。(注2)
一曲终了,众人皆默不作声,只沈兰从怀中掏出一只酒壶,仰头灌下一口。
裴昭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沈兰连忙拴在腰带上,赞叹道:唱得太好了吧。小蕙,你这嗓子,怎好无故浪费
说着,便看向白至秦,索性少爷还信得过,回头让他与你寻个去处,方不负平生。
小蕙很是郑重地摇头,小姐在哪,我便在哪儿。
沈兰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死心眼儿,脑中飘过许多话,却第一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在旁边有个缺心眼儿很是惜才,极为不舍地挽留:小蕙,你是不知道,你方才一曲,属实可以名动京城连莺莺,或许都不是你对手。
小蕙先是讶异地张大嘴巴,而后自嘲地笑了笑,摇头:少爷,你莫要诓我。只不过唱首小曲和大家解闷罢了,切勿再提。
接着坚定的眼神看向沈兰,小姐在哪,我便在哪儿。
一直选择沉默的萧宁突然开口,给白至秦猛地吓了一激灵,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么?
说完众人皆愣住。萧宁捶了一下白至秦的肩膀,整日莺莺长莺莺短,知道的是你心上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债主呢!
沈兰若无其事地打开酒壶,咂口酒,若是此时有盘花生米,便再好不过。
裴昭不动声色地从沈兰手中接过酒壶,仰头一饮而尽,才递给沈兰。
二人这么一闹,刚才的尴尬气氛消散殆尽。
白至秦啧了一口,阿昭,你不是酒精过敏么?!不会就我还记得吧?!
那你可真是个大聪明。沈兰本想釜底抽薪,没想到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此时正悔不当初。
过敏她知道,那滋味可不好受。便出去喊艄公,说停靠岸边。
于是,河上泛舟这件说起来如此浪漫的事,便告一段落了。
*
几人行至车上,沈兰让萧宁驾车,看了一眼仍在熙攘的人群,对白至秦说:少爷,我说过让你在明日之前,去看一次莺莺,对吧?
兰姐,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少废话。沈兰笑着打他胳膊,就是现在。待会到了店中,你换上女装,醉香楼中人我已打点好,你进去径直找她便是。
多谢兰姐不过好像我更相熟罢。
沈兰呵了一声,没有银子,你以为你是谁答案:什么都不是。
白至秦充耳不闻地欣喜若狂,却没再说话,似在遐想。
小蕙,沈兰抓住小蕙的手,摩挲几下,我听小宁子说过,你原先答应过他事情。趁现在不忙,便去吧。
小蕙看沈兰神色认真,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咬唇应下。
下车后,沈兰先去药店抓了些外敷药,给萧宁的药温下一遍,让他喝下。
自己和小蕙则开始恶趣味地捉弄女装的白至秦。
白至秦本觉自己为了莺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但此时依旧颇欲哭无泪,他可算了解萧宁的切身痛楚。
只一会功夫,便复读机似地问了许多句好了吗。
十分急不可耐。
还没有。
再等等。
二人如是回答。
萧宁边有苦难言地喝中药,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白至秦被折磨的场景,瞬间觉得自己的惨痛过往都不算什么了。
沈兰因担心裴昭,没再怎么折腾白至秦,便算逃过一劫。
五人便这样,兵分三路。
*
三人离开后,这里特指白至秦,店中瞬间变得很大很空。
沈兰仔细地看了一遍裴昭脖颈的皮肤,以及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部位,所幸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暗松一口气。
接着自己便发觉不对劲以前只喝下一口,便起一片红疹,今天灌下一瓶,竟丝毫没反应?
莫非是神医给的药起了作用?
沈兰越想越不对劲裴昭像个瓷娃娃一般,娇贵得很,哪里做不好,便可能要受伤害。
再说了,这药是能解毒,可酒,又不是毒。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外敷药。反倒是手中的药,还勉强沾得上是药三分毒。
暮暮,你真没事吧,别吓我。沈兰说,我以后不再喝少喝点!我保证!
裴昭似也奇怪,我没觉得何处难受。莫非是神医所给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