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沅给你的?许久后她问。
嗯。吴鹿洺捏着胖锁中间的小铃铛,我高中的时候出过一次事情,差点死掉,昏迷了大半年才醒。虽然当时有一部分外因在里面,但不可否认,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我自己求生意识薄弱。
指腹在胖锁间来回摩挲。
我当时觉得很累,每个新一天的展开,对我来说都是一份无形的重压。寻常人做了错事,可以在时间长河里慢慢被淡忘抹去,我却因为记性太好,必须要清楚地记得我做过的每一件错事,动过的每一个阴暗的念头,它们在我的脑海里滚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后把我也滚了进去,一起走向灭亡。
阮姝牧听着吴鹿洺的话,神情里难免染上错愕。
她抿住干涩的嘴唇,问:那你后来为什么又选择醒了?
昏迷的那半年其实不是一直没有意识的。有时候会很模糊地听见我姐姐和我妈妈的哭声。因为我的错误,她们却在自责。这样我一旦死亡,就会是更大的错误,这个错误会从我的身上,压到她们身上,甚至于还可能会压到当时每一个参与到,但完全无辜的人身上。我想要轻松,但不能以这种方式轻松。
醒来以后,我慢慢地想通了很多事情。这个世界上有富人,也有乞丐,有成功者,也存在失败者。形形色色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扛着自己的压力过活,区别只在于大小和形式。在感觉快要被压垮时,好像不是只有撂担子跑这一个办法,稍微将担子里的东西卸下一点,卸到能承受的范围,就还可以再继续走走。
吴鹿洺说话的声音很平静。
却恰恰是那份平静,让阮姝牧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轰然断裂。
她忍不住捂住脸,将脑袋埋进膝盖,低声啜泣了起来。
夕阳西下,晚风里沾染上了凉意。
阮姝牧渐渐哭累了的时候,忽地听见一阵钢琴声。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发现是吴鹿洺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她看了眼,发现吴鹿洺正在播放的是一段通话记录。
毕竟是听了二十几年的音乐,哪怕琴声弹得断断续续,也不影响她马上认出,这是他们镇上的镇歌。
知道歌曲代表的意思,阮姝牧抹了把眼泪,吐槽:弹得真难听。
吴鹿洺轻笑:的确没他妹妹弹得好听。
阮姝牧哭不动了,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稍微恢复了点平日里的性子,她有些不知像是在对谁说地开口问:他说不放弃你,你就真等他啊?
吴鹿洺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沅哥是个很特别的人,很多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总是能轻松替我化解。我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困惑,我还想由他来替我解答。
阮姝牧喃喃:这世界上几十亿人,能解答你的人应该还会有很多。
吴鹿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海平面西垂的落日。
嗯,这世界上应该是有很多树的。他轻声说,但是我看见他,走近他,抱住他以后,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一棵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两章,两章完结后还有一点没解答的小问题,我会通过番外解释,番外会写一个小洺视角一个小温视角,嘿嘿,嘿嘿嘿嘿
第91章
姜缘蕙出院后,每半个月还需要定期去医院做一次复查。
等复查全部结束,日子已经入了冬。
姜缘蕙这几个月来,被家里几人盯着什么事也不让做,早就闷得发慌。
因此一等复诊结束,有了医生的话做靠山,她袖子一撸,就放话要给家里来个大扫除。
温斯沅和温其成要帮忙,姜缘蕙不肯。
最后几人讨价还价,父子俩让步,但只允许姜缘蕙一天扫一层。
姜缘蕙乐得有事干,大清早就拿着把扫帚,从自家院子前扫起。
温斯沅不被允许帮忙,但一些需要踩高处的活肯定不可能由着姜缘蕙来,因此他也跟着起了个大早,端着笔记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处理事情一边盯姜缘蕙。
农村的清晨没有早高峰,但人也不少,多是些送孩子出门上学的父母。
附近的人都相互认识,姜缘蕙隔三差五地跟人打个招呼闲聊两句,半小时过去,人走得差不多,她也正好扫完地。
正收起扫帚要往里走,隔壁忽地传来一阵响动。
是吵架声。
姜缘蕙听到,叹了口气:自从牧牧走了以后,老阮家两口子就一直吵个不停,这样吵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哎。
她虽然感慨,但也没有要去掺和的意思,毕竟人家夫妻是关起门来吵架,不是外人能干预的。
小沅,姜缘蕙忽然看向自家儿子,你真不知道牧牧是为什么走的?
温斯沅脸不红心不跳,摇头。
姜缘蕙见状也没再问,摇摇头正打算继续往屋里走。
谁料这时,隔壁忽地传来一阵东西碎裂的声音,紧跟着是阮母撕心裂肺的吼声。
姜缘蕙一听这动静,自然不可能再不管,顿时丢下了扫帚就往隔壁阮家冲。
温斯沅见状,也放下电脑跟了上去。
阮父阮母的声音听着从二楼传来。
姜缘蕙在外头时听得不真切,一路往上跑,两人说话的内容逐渐清晰了起来。
阮母在嘶吼:你还想怎么样!女儿都被你逼得自杀了!差点就没命了!你还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过分吗?你现在还要把她逼回来干什么?
阮父的声音里也满是怒火。
我过分?是我做错了吗!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天经地义!她倒好,跑去搞什么,啊?同性恋?她这是有病!
姜缘蕙原本都要推开门了,一听见这话,瞬间止住了脚步。
这可不是小事,而且是人家家里私事。
她瞬间转身,发现温斯沅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眼见着楼下还有其他邻居要往里涌,姜缘蕙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温斯沅神色上的不对,小声叮嘱了温斯沅一句别往外说,就往后退出好几步,扯着嗓子装作是刚上来,出门提醒门里吵架的夫妇二人:老阮!老陈!你们俩怎么大清早又吵上了!
劝一早上架,姜缘蕙回家也没心情干活了。
中午温其成回来,三人坐在饭桌上吃饭。
姜缘蕙是心里藏不住话的性子,清楚这是绝对不能往外说的事,也就只能在自家里提提。
不清楚温其成知不知道这事,姜缘蕙便没提阮家,只是吃着饭感慨:现在的小年轻,好像是有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一回事情,这算是小年轻的潮流吗?这事放我们以前,还真是想也不敢想。
温其成奇怪地看了自家老婆一眼:你没事提这干什么?
姜缘蕙笑笑:今天看个电视,正好看到了说这个什么同性恋。
温其成往她碗里夹了块猪肝:不关咱们的事,吃饭。
姜缘蕙本来也就是提一嘴,没打算继续说。
一直安静吃饭的温斯沅却在这时候放下了碗,忽然出声:不是潮流,有的人天生就是喜欢同性。
温其成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了起来:都说不关咱们的事了,别人天生喜欢同性也碍不着我们,轮不到我们说。
温斯沅垂眸。
在短暂的思索过后,他抬手扶了扶眼镜,看向对面的二老,语气认真开口:关,爸,妈,我就喜欢男人。
饭厅里有片刻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