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将她的眼睛放大到几乎占据半张脸,刺眼的眼光下,她睁着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忽然对温斯沅说:温斯沅,我们结婚吧。
温斯沅有些诧异地蹙起眉头,正要开口,就见阮姝牧轻轻笑,先一步说:结个形式,正好你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咱们皆大欢喜,互不相关。
不行。温斯沅没对阮姝牧的话太过惊讶,赶在她再次开口前,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
阮姝牧整个人倚靠在窗沿上,听见温斯沅的话胸腔剧烈起伏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可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好累啊怎么会这么他妈的累,找个喜欢的人过日子是件这么难的事吗?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他们非要往我面前不停地放山让我去爬?
温斯沅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回应。
你以后要把他带回家吗?阮姝牧忽然看向温斯沅问。
要。
温斯沅,你帮我这一次吧。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以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你。
结婚是不可能的
不用结婚。阮姝牧着急出声,这半年我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个房间,他们拿走了我的所有证件。
她说着抬起自己的腿,给温斯沅看上面的石膏。
我不是没尝试过跑出去,摔折了腿,被抓回来了。再有下一次,他们就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了。阮姝牧轻轻地嘲讽笑着。
我知道我爸是什么性格,所以从几年前我跟小珊交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告诉家里。今年寒假意外被他们发现,他们直接收走了我所有通讯设备,我已经半年没有跟小珊联系过了,我只想出去见她一面。
阮姝牧再次看向温斯沅,眼底带上恳求:我假装妥协,跟我爸妈说愿意跟你尝试看看,然后以培养感情作为理由,你带我一起去医院看望阿姨,前几次我爸肯定会要我妈跟着,但我妈不可能每次都跟,只要有一次落单,我就马上逃走,所有责任我会一个人担,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和后患。
阮姝牧是在姜缘蕙手术前的一星期离开的。
温斯沅再见到她,是半个月后。
姜缘蕙的手术做的很成功,术后恢复很快。
只是医生暂时不建议出院,温斯沅和温其成便还和术前一样,轮流到医院陪护。
这天早上,温斯沅刚换走温其成,就被姜缘蕙招呼到了床边。
你爸那个驴脾气,非要说外面天气太热会影响伤口恢复,死活不让我出去,快憋死我了。
她说着拍拍床边的轮椅,对温斯沅笑:快扶妈一把,推我出去走走,趁那老头不在,咱们没在楼下晃够一个小时绝对不上楼!
姜缘蕙的手术虽然成功,但以前被车撞伤的腿受这次手术的麻药影响,术后一直不太能动弹。
温斯沅笑笑,将姜缘蕙扶上轮椅,刚推到门口,就撞见个人。
阮姝牧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脸色看着不比离开时好。
她碰见姜缘蕙和温斯沅前明显是在出神,直到姜缘蕙叫了她一声,她才展露出笑容,轻缓道:姜阿姨,你们要去散步吗?
是啊。姜缘蕙拉过阮姝牧的手,这生病生得快把阿姨闷死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次见比上次见还要瘦,平时可要好好吃饭啊。
阮姝牧笑着没有回应,从温斯沅手中要过轮椅扶手,说:我推一会阿姨吧。
一行人来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散步。
虽然是盛夏,但因为是清晨,空气并不闷热。
阮姝牧和温斯沅推着姜缘蕙在花园里绕过一圈,姜缘蕙怕两人累,便找了处长椅让两人坐着休息。
坐下时阮姝牧忽然道:阿姨,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三个人合张影吧?
合影?姜缘蕙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阮姝牧见状,当即笑道:阿姨怎么拍都是大美人。
说完便起身,找了个路过的人帮忙拍照。
将手机交给过路人,走回到长椅上坐下,她展露出笑容,忽然轻声对温斯沅道:温斯沅,你很喜欢那个小孩吧?
温斯沅猝不及防,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拍照的人声音响起:看镜头。
温斯沅见阮姝牧似乎没有要再说的意思,便先转回头看向镜头。
半分钟后闪光灯亮起。
温斯沅耳旁再次传来阮姝牧的声音:我帮你一把吧。
温斯沅在傍晚接到了阮姝牧母亲的电话。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万分着急:小沅,牧牧今天有没有去找你!
她早上来过一趟医院,怎么了阿姨?
那她什么时候从医院走的?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要去哪?
温斯沅思索片刻:没有,她早上九点左右就走了。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紧跟着响起阮姝牧母亲的啜泣声:那你你能不能想想牧牧会去哪,她最后这段时间跟你接触得最多。小沅,求求你帮阿姨想想,阿姨求求你了!
温斯沅听出情况不对,安抚道:阿姨,你先别着急,出什么事了?
牧牧刚刚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觉得她可能是要做傻事,现在打她手机已经关机了。孩子,你帮帮阿姨,帮帮阿姨
温斯沅闻言,想起早上拍照时阮姝牧说的话。
当时因为是伴随着快门声响起,他听得并不仔细,事后再去问阮姝牧,阮姝牧却说没说什么。
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没有听错。
他觉出不对,放下电话跟姜缘蕙解释了几句,便快步往外走去,询问电话那边的妇人道:阿姨,阮姝牧她为什么会忽然有想不开的念头?
他这问题落下,电话那边的人忽然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
过去好一会,妇人才仿佛豁出去一般开口:牧牧有跟你说过小珊的事吗?
温斯沅想了一会才想起小珊是谁,便答应了一声。
妇人的声音再响起时,带着懊悔:那孩子去世了。今年三月份查出来的病,没撑过两个月就走了。牧牧那时候手机早被我和她爸收走了,不知道这事,她这次逃走去见那孩子,那孩子人都已经下葬了。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我们也没想到小沅,你帮帮阿姨把牧牧找回来,只要人回来什么都行,你帮阿姨跟她说
温斯沅并不知道阮姝牧会去什么地方。
两人读书时期是邻居交际都不太多,更不要说大学后各自忙碌,一年见不上几面。
要不是最近的事情,他跟阮姝牧顶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尝试着找了几个以前学生时期集体去过的地方,都不见人。
到天色逐渐变暗,温斯沅抱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了离两人家不算近的一片海滩。
这片海滩很小,并不做旅游区开放,傍晚时分只有附近的居民会来闲逛。
他细细地从头到尾找着,最后在海滩的某处角落找到了浑身湿透的阮姝牧。
稍稍松了口气,温斯沅上前,没走太近,只是站到阮姝牧身后,轻声开口:阿姨在找你。
阮姝牧似乎早就看到他了,没有任何惊讶,头也没回,隔了好一会才出声回应:我不会回去了。
温斯沅没有劝阻,只是道:先找个暖和的地方把湿衣服换掉吧。
他以为阮姝牧不会同意,或者可能要好久才会给出回应。
没想到阮姝牧挺直接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对温斯沅道:走吧。
温斯沅见状也不多说,点点头和阮姝牧一起往外走去。
刚走出两步,阮姝牧忽然又停住脚步,转身往某处看了眼。
温斯沅察觉到人没跟上,也跟着停下脚步,转身问阮姝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