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裴庚都不知道。
也是,谁叫他去学了剑,那也活该被柏青霄试探算计一番,刺激地在死亡线边旅游一圈。
可对柏青霄而言,裴庚好歹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子。
虎毒尚不食子虽然他既不是老虎也不是裴庚老父亲但真要杀了裴庚,他心里过不去那一关。
谁想裴庚性子执拗,到最后一刻不仅迎难而上,还冲的那么勇。
柏青霄倒佩服他的胆量了,不是谁在死亡面前都能如此从容。
可这要他往后怎么办?总不能真把人杀了吧?
柏青霄心乱如麻,叹了口气,抬手使劲揪着他脸,又泄愤似的捏了两下,直把面皮揉的通红,可真是个赌徒。也就遇上我这么个运气不好的,不然你小命都得输的一干二净。
柏青霄捏完他脸皮,心中郁气消散,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有些迷惘,喃喃着,值得么?我当真有那么好么?
他遇事不决的时候,条件反射就想拿出通灵玉牌问问师姐。
但转念一想,这种事也要去问人,未免不太合适。
柏青霄抬手,掌中温和的灵力闪着翠色的光,落在两个看起来极为可怖的伤口上。他凝神,掌心相合,分开,拉出一阵磅礴的灵力,纷纷扬扬洒落在不省人事的裴庚身上。
僵硬的躯壳得以缓和,放松了下来,连那惨白的脸上都有了几丝血色。
柏青霄重伤未愈,丹田储存灵力本就不多,很快收了手。啧,你欺师灭祖,疼一疼也是活该。
收回的手腕忽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捉住,柏青霄讶然看去,你怎么便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家伙睁开了眼。
怎么会,他不是重伤昏迷了吗?
裴庚拽着他往下,那力道像拽着最后一块浮木,力气极大。
柏青霄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逆徒压在身下。裴庚撑在他身上,带着血气的吻袭来,急促地摩擦着唇瓣,手指铁钳般牢牢扣着他手臂。
舌尖叩开牙关,直入其间,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吞入腹中。
柏青霄一下子把他推开,不可置信,你装的!
呵,师尊不回来,弟子哪敢真的晕裴庚一侧头,脑袋垂在了柏青霄肩上,彻底地晕了过去。
柏青霄躺在甲板上,瞪着天空。
他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爬起来,气的把人推滚到灵舟边上。
糟心玩意,丢进河里喂鱼算了!
灵舟破开重重河浪,在白雾里驶过,最终在黄泉花的指引下,靠到满是礁石的岸边。临近海边,却触了礁,整艘灵舟一震,船底发出刺耳的声音。
停住了。
裴庚被这一震险些被直接摔下去,他眼睛还没睁,却感觉被人扶住了。船舱外传来一抹声音,停住了,靠不近,只能下了灵舟飞过去。
身旁熟悉的嗓音应了一声,再等等。
微暗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朦胧的视野里,裴庚发现自己被搬回榻上,他侧了下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榻边。
师尊。裴庚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非他所愿的沙哑声,有气无力,小的几乎不计。
他还活着吗?
临睡前,他似乎听到师尊说愿意接受他了。
可裴庚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正发生的。
裴庚眼睛往柏青霄身上看去。
背对着他的人在擦本命法器,极有耐心,布料擦过枪尖,又回头擦第二遍。说是擦拭,不如倒说是在发呆。
裴庚想,这是嫌还不够泄愤,真要把他戳成蜂窝才行吗?
他抿了抿唇,脑海里飞快思索着对策,推算着各种可能性。
师尊若要杀他,他就不该在这床榻上醒来。可这也未必代表着柏青霄当真愿意随了他愿,冲突时柏青霄那一句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仿佛还在耳边。
裴庚声音比刚刚大了些许,依旧细如蚊呐,师尊?倒是想起身,只是浑身无力,重伤不可能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师尊给他下了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大卸八块。
师尊?
第三遍,喊声大了些。
正在擦拭法器的人似乎被这一喊回了神。侧过脸来看他。
下颌线在光影间柔和诡魅,唇瓣带着微红发肿的痕迹,一双清透眸子带着光,往下轻轻一瞥,能清晰让人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
裴庚后背起了凉意,他不知柏青霄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打算做什么。而未知本身,恰恰是人类最害怕的东西。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师尊似乎是在打量着他,也许脑海里还在考虑怎么处置他?
我在这样沉默的视线里,已经领教过柏青霄心狠手辣的裴庚心如鼓擂。
柏青霄抬起手,朝他伸来。
裴庚睫毛颤了颤,仿佛有过一刹那的挣扎,但还是闭上了眼。
神经紧绷之下,有什么带着角的东西落在脸上。是刀、是剑、是枪尖?他面色发白,过后却只感觉到,原是衣角落在他脸上。
他试探地睁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原来是柏青霄的手蒙在他双眼上。
为师暂时不想看到你的眼睛。他听见面前的人如是道。
裴庚心下一沉,果然还是不行吗?他唇角扯出一丝嘲讽的角度,张嘴想说什么,先咳了出来,面上浮起一点血色。
榻边的人起身。
裴庚抬手想去拉住他衣角,却被避了开来。
柏青霄看着裴庚被躲开后,失落的双眸,张了张嘴,既想安慰他,又不知说什么。一时心乱如麻。
他自己都没理清心态,又怎么去和别人说呢?
然而柏青霄没说话,裴庚却试探道,师尊留我一命,是因为师尊要接受弟子了么?
柏青霄抢先道,因为要你受罚!
他见裴庚面上写着果然如此,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难过来,心下一跳,呼吸都慢了两分。
明明随口诉说的理由被相信,柏青霄反而越不自在。
他侧过脸,心如鼓擂,他定了定神,是了,先前的事还没和你算账,怎能让你轻易死去?
你在这好好反省吧。
柏青霄不待他应声,自己快步走了出去,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身后的怪物吞噬。
待一合上门,再没听到闷咳声,柏青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过了一会儿,门从外打开了一条小缝。
一只眼睛从缝隙里往里一看,榻上的人保持他离开的姿势,趴伏在榻边,像睡着了。
始作俑者柏青霄又悄悄把门合上,试图假装没来过。
这里离岸边已经很近了。
雪里红踏在船头,站在那里往外看去。猛地回身,步伐匆匆,你那徒弟还没醒吗?我们得快些离开。
柏青霄不明他忽然焦虑的情绪从何而来,冥河不是你的地盘吗?怎么了?
雪里红急躁不安,就是因为都知道老骨头我住这里,所以才更加危险啊!
话音刚落,岸边突然拉起了无数藤蔓交织的巨藤网,河水保障不安,从网上滚落,灰绿的巨藤网牢牢挡住任何想要从冥河上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