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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陰——鲤鲤鲤(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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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线拂动,随后一道轻柔的力传来,将我往房中推了几步。

我挂着浑身的丝线在原地愣着,不敢动作。突然间窗纸一亮,一道闪电和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在极近的地方落下。我心神不由一震,紧跟着我浑身的丝线忽然紧紧一绷,刹那间便四分五裂断成一截截碎片落到了地上去,我眼看着它瞬间淬灭光芒,碎裂成一抔齑粉没了踪迹。

我在原地呆怔了一会儿,随后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胸口像有榔头一锤一锤地重重砸下,痛得我一阵腿软,差点跌在地上。

身体的感觉十分怪异,但我无暇细想。

我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庄珩怎么了?

扶着桌子缓了一会儿,我做了决定。

我先回到床边看了看,确认句芒仍旧安然无恙后,又转回到门边,正打算闪身出去,忽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地从身后传过来:别去。

我被吓了一跳,回头只见句芒已在床上坐起来了,正面对着我,笑眯眯地又说:外面有大老虎。

我:东君您醒了?

句芒说:对啊,再不醒你该抛下我一个人跑了。

这话说得。

我说:正好您醒了,这里便没我什么事了。

句芒说:他不是让你呆房里好好看着我么?

我有些惊讶:您没睡着啊?

句芒说:我是神仙,哪能全睡着。

我说:那您自己就能看好自己吧?

句芒:对。还能顺便看住你。我厉害吧?

我:

句芒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摸出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来,轻轻一丢,落到我身边的桌子上。房中霎时亮堂起来。他款款起身来,见我还杵在墙边,问:你要去哪?

我说:庄子虞既把驭蛟索挂在我身上,说起来总算是我的蛟,天黑了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句芒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倚在桌边,闻言好笑地打量了我一阵,然后摇头说:哎。广陵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傻孩子。

我皱眉,一时有点懵又有点气,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及广陵神君,但骂我傻我可听出来了。就算是九天上的神君,也不能随便骂人吧?

我说:神君怎么骂人?

句芒:哦,抱歉,是本君不对。又说,不过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我看句芒一脸懒洋洋的不以为意,看来又要用外面有老虎来敷衍我,便又说道,若外面没事,我去了也没什么。若外面有危险,那么我更要去了。

句芒笑起来,似乎觉得我十分有趣:你这么担心他?

我说:神君也知道他是蛟族

句芒打岔:哎,这我可不知道。

我不管他,继续说:他活到今天不容易。虽然性子招人嫌,但如今既与我有了这重牵绊,自是冥冥中天有注定,我岂可丢下他不管?

句芒说:正是因为你们有这重牵连,所以他不会有事。

我固执地看着他,不说话。

驭蛟索接续你二人血脉,他若有事,则你也免不了。故而他绝不会叫自己出事。

我说: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句芒说不过我,又开始唠叨我,你这孩子,平日傻傻呆呆,怎么这会儿这么伶牙俐齿?

见我说不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广陵找我帮的忙从来也没有容易的。你要去就去吧。

我将出门,他又哎哎哎地叫住我:那你把那镇妖符带上。

我说:那是他给你的。

句芒轻笑:本君要他什么镇妖符?他在人间几世,当真越来越婆婆妈妈。

我揭下那符咒来,皱眉问:给我的为何不直说?

句芒说:他若是直接给你,你会用么?

我:

我心道那要看他怎么说的了。不过,按他那张嘴和我的脾气,他给的东西,我的确是弃而不用的可能性大一些。

将镇妖符塞到袖中后,我别过句芒便向外走去。刚一转身,庭院之中忽又闪出另一个身影,也往前厅飞快游去。那人容色苍白而身形修长,墨绿色的衣摆在暮色中近于黑色,拖曳在身后,身姿十分风流。

一院子妖精里得天独厚的只有这么一个。不是兰漱又是谁。

兰漱应当也察觉到外头情形不对了,因此镇妖符一揭下,他便匆匆往外去。

我边往外赶,边在心里感慨:傅桓说的大概不对。

这世上永远有痴情刚烈的人,敢为所爱剜心,敢为所爱舍命。

第40章他不是

我跟在兰漱后头一路向外走。

江南的房舍到了春雨季的傍晚,若不点上灯,庭院笼在青灰色的暮色中,墙角爬着青苔,青砖地面上洇着水汽,人行其中,无端要生出许多凄凉萧瑟的心情。平时妖精们来往吵闹的庭院此刻死气沉沉,从后往前不过一小段路,我却走得有些透不过气。

到了前头,从堂中出来后,一直走在我跟前的兰漱突然没了踪迹。我四下一看没找到,当下也不去管他,准备先穿墙出去。跟着庄珩的这两日,我穿墙的功夫练得很炉火纯青,本以为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却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我没防备,真的撞了个眼冒金星。我捂着脑袋,用手沿着墙壁摸了一圈,发现每一处都是实的。大门虽没有插门栓,却同样怎么也拉不开。这座宅子竟被人封成了铜墙铁壁。

我以为是句芒设下的法阵这位神君口口声声说算了你要去便去吧,结果回头就把大门给堵上了,真是既不着调,又很言而无信我边在心里骂人,边跑回去找句芒,然而房中空空如也,句芒早已不见踪迹了。

找不到他,封住这宅子的阵法这里大概是没人能破了。我只好又回到院子里,抬头看到四方院墙围起的天空半明半暗,乌云在头顶翻滚、移动。似乎是傍晚,然而北边的云层中间还偶尔露出一线金光,像是太阳还未落山。但这个时辰哪里还有什么太阳?

我望着院墙上边的天空,身子一轻,打算试试飘出墙去。飘到一半,却发现屋顶上有人。

黄老道和兰漱竟然都在屋顶上。

我掉了个头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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