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面含歉意:对不起啊,汤不洒了你一身。
没事,全洒在披风上了,我换一个就好......嗯......你怎么下山来了......真武大会的事情我听说了,还一直担心你,如今亲眼见到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厉羽总觉得自己现在在做梦一般。
第091章插曲
贺北神色一软:多谢厉美人挂念。对了,想问你一件事情。
厉羽柔和一笑:请说。
贺北刻意压低声音:这里不太方便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细聊?
厉羽将笑容敛住,指了指路对面的一家尚在营业的酒馆:去哪里说罢。
贺北点头。
两人共同踏入酒馆,抉择了一个靠窗、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酒馆里的客人并不算多,气氛还算清净。
贺北挥袖,将小二招来,道:来坛罗浮春。他把目光抛向厉羽,问:厉美人,喝的了这么烈的酒吗。
厉羽点头。他久居风月场,喝酒是必备的技能。
等厉羽将侍从支走,贺北才道:我们长话短说。漾绝有一个叔叔,你可知?你曾经身为他的右护法,这些事情,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吧?
厉羽有些迷惘地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漾绝那么狡猾的一个人,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
贺北又问:那你可曾见过一位身材高挑衣着黑袍、时常带着副银色手套的人曾经与漾绝有过来往?
厉羽思索片刻,眼眸一亮,道:见过两次。漾绝都是单独与他共事,我每次偶遇也只能瞥见个影儿。那副手套他认出是由昆仑雪丝制成的,所以刻意多看过几眼,
贺北换了种方式问:关于漾绝,你知道多少?
厉羽如实道:我对他的了解并不算深,顶多算是知道他的一些喜好。比如喜弑杀、好男风、喜欢吃北府菜、喜甜、喜爱研究各种刁钻毒辣的秘术......他的寝卧里供奉着两个牌位......应当是他的父亲与母亲,名字我真的记不太得了,因为我见过一次,只记得......有一个丽字。厉羽说到此,心里有些莫名发慌:怎么了,江湖上说,镜花宫不是已经被云顶之巅与真武盟合伙剿灭了么......厉羽没有明白过来贺北此时突然调查漾绝的意思。
贺北端起一盏刚倒好的罗浮春,浅尝一口,眸色深谙下去:漾绝是死了,镜花宫灭不灭也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设局的人还在。
厉羽蹙起眉心:你的意思是,镜花宫的背后另有高人?
贺北晃动着手里的酒盏,嘴角撇起一抹冷笑:不错。他深吸口气:松洲城未来几日,可能会不太平,你多保重。
这话像是在厉羽心头重重压了块石头,他不解:什么意思?
贺北轻描淡写道:很快你就会知道。
厉羽愈发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他异色的瞳仁在他看来并非异类的象征,更像是璀璨耀眼的星河。只看一眼,便会不自觉地陷入其中。
贺北望着窗外夜色,进入短暂的沉思。厉羽静静在旁喝酒,没去打扰。等贺北回过神来,只听他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今夜我们便当没见过。
厉羽点头:明白。
两人告别后,厉羽没有马上离开酒馆。而是看着少年绯红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又独自喝了会酒,才离开。
回到客栈以后,贺北没拿钥匙,小心叩响房间的门。
来开门的人是谢倦。
谢倦的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外袍,他睡眼惺忪,神色略微有些呆滞。看到贺北后,似月光般纯净的眉眼亮了亮。
回来了。
你,喝酒了?
谢倦揪起贺北的衣物闻了闻,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酒瘾这么大?出去一会儿还要喝酒,别以为我闻不出来。谢倦以为贺北怕他唠叨,背着他偷偷去喝了一顿酒。
师兄鼻子这么灵?就喝了两口。贺北觉得自己有些冤,他属实就喝了两口。只叹这个酒味道太浓,一沾就散不去。
谢倦没摆什么好脸色,转身轻飘飘道:进来吧。
贺北念叨着:师兄,你先回屋等我,我去给姓沈的送点吃的,省的他饿死了。
贺北粗鲁敲开沈秀房间的门。
沈秀好像没睡,眼眶有些发红,目光伤神,破碎的神情与他平日里刻意伪装出的儒雅风度,简直判若两人。
贺北忍不住调侃道:哎呦,沈老板在这儿感春伤秋呢,打扰了打扰了。
沈秀道:感春伤秋个屁,这客栈用的什么廉价香薰,我有些......说罢,沈秀重重打了个喷嚏,生生飙出几滴眼泪来。
贺北笑笑:沈老板金枝玉叶,挑剔的狠,不想我们这种糙人,睡柴房都香。
沈秀随口一问:你睡过柴房?
贺北耸肩:别说柴房了,犯了错,猪圈都得睡。
沈秀又将贺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我倒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特别的少城主。少年身上有着天然的贵气,却也有着罕见的韧性。你爹当真是贺岸吗?
我爹是谁不重要,就算我爹是天王老子,也不关我的事呀。贺北说罢,把一袋叉烧包和小米粥递给沈秀:吃饱了赶快睡觉,明日还要早起上路。
好。沈秀接过贺北大晚上为他买来的吃食,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但是想起他给了他十万金,他就带回这么点东西......又立马觉得肉疼。
沈秀关上门,先把屋里的香炉给熄了,打开窗户,任风消散着乳白色、呛鼻又辣眼的烟雾。
他坐回桌案前,张嘴狠狠咬了口包子,满嘴肉香,心里稍稍感到一丝抚慰。但是低头时,那点子抚慰又全部消散,化作鼻息间一声寂冷的哀叹。
他举起脖子上悬挂多年的那一对金丝镶边的水晶片,透过它们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墨蓝色的夜空此时在他眼里是既清晰又碎裂的。
两枚晶片其中有一片,布着深浅不一的裂痕。在喻英弦攻击他时,恰好被筝鸣的尾音所击碎了。这比他损失了十万金还要令他痛苦。
虽然他与谢倦定过娃娃亲,但是因为年岁相差太大,也就不了了知,家里也都当作玩笑之约。再后来,他结识了他,他便化作他心里唯一的一抹白月光。
白月光在心里藏着藏着,在各方势力的促成下变成未婚妻。
他知道对方的心里从未有过他,不过是利益铺成的一段姻缘。
这晶片便是未婚妻送他的第一样礼物。未婚妻知道他视力天生缺陷,说这晶片是打仗时,从胡蔓人那里得来的宝物,十分稀缺,整个黎国也就这一块,他亲手将他打磨成两片,说,要让他看清楚整个世间所有美好的景色。
他用指腹抚过冰凉、布满细碎裂痕的镜片,眼眶有些发热。静默许久后,启唇,轻轻道了声:想你了。
谢倦本来因为饿的太久而导致没那么饿了......却还是被贺北哄着吃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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