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在西南前线奋战二十余年,为的是什么,他仅仅是为了西南吗?如若西南全面失守,下一个受难的便是你们北府。他为的是你们这群假惺惺假慈善缩在神殿坐享安稳粉饰太平的伪君子。
仿佛是被戳到痛楚,可君终于在这位一向慈善和睦的神殿殿主脸上看到一丝裂缝,裂缝里燃着怒火。
贺北并不想听对方再墨迹:你想怎么罚我?要罚就赶紧罚,别满口仁义道德,你没资格指责我,你与晋芳没什么两样,你不是万物之中亦不是神,也不是我老子。
可君的声音幽幽回荡在殿堂上空:罚你,你受的住吗?你以为你师兄为何闭关,他为你承受三剑极刑,将你从我们北府的地牢保释而出。再罚你,你是想你的师兄替你去死吗?
谢倦神情平静,他手掌交叉半跪着向神殿殿主行一神礼,声音清朗明亮:吾弟年少,我作为兄长,替他受罚,理所应当。至于这件事,不妨还请殿主仔细调查一番,其中定有误会。
贺北一瞬间失神,紧接着心脏开始绞痛,原来谢倦忽而闭关的原因竟是如此。替他承受这么多,一声不吭地替他白挨三剑刑罚,若不是今日可君与他说,他定然不会知道。
贺北的胸腔之中蓄起汹涌的愧意,心底漫起绵延不尽的怨恨。他瞧着远处那抹清影,有多想冲上去将其抱在怀中,把自己所有的柔情与爱意全部奉献于他。
可君道:既然你不想你师兄替你再受罪,那就好好待在北府,别再出去惹事。
好。贺北这次没有思索便答应北府变相囚禁他的要求,为了谢倦,他什么都可以。谢倦是他的软肋,是他心尖上唯一想要守护的人。
神殿殿主揉揉眉心,今日费神之事太多,他实在乏力。他挥挥手,道:把他带回去吧。接着又特意嘱咐谢倦:拂衣,闭关三月,殿里有许多事情需要你来处理,随可君一同去罢,落下的东西始终要抓紧补回来。你将来是我们北府的神官,责任重大,莫要因为不想干的人与事耽误自己。
谢倦垂下眼帘,细密的长睫掩住他冷透的目光:遵命。
贺北被押送回小院,他今日如愿见到谢倦,也算是无憾。
他去小厨房掀开锅盖,看到已经凉透,蒸发掉不少水分的白粥已经黏成一坨浆糊,用木勺舀着吃了一口,从喉咙凉到胃里,浑身激灵了一个冷战。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窝头,喝几口浆糊白粥,便悻悻坐在小厨房里看起心法来,小兔子们怕冷,全部围在贺北脚边毛茸茸缩成一团取暖,贺北忽然有种儿孙绕膝下的错觉。
真乖,爹爹给你们拿草吃。
......
小糖,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哎呀,小莲,屁股真好摸,肉墩墩。
你们都是群没娘的孩子......想他。
贺北自言自语起来,或许是经常一个人憋闷坏了,他对着兔子也能说上许久。
或许是太想一个人,当谢倦推门而来的时候,他会以为是幻觉,像是在做梦,当下还反应不过来。
谢倦驻足,道:寒川。
师兄。
两人对视许久,贺北竟然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倦浑身带着凉气,眉眼有些许疲惫,硬撑起几分精神问道:吃饭没有?
贺北仓促起身:吃过了。
谢倦掀起锅盖,看着一锅比浆糊还浆糊的白粥,以及灶台上半个没吃完的窝头,和瓷盘里零散剩下几根的咸菜,眼底透出心疼与不忍。
就吃这个?
他闭关之前,特地拜托可君多照顾一些贺北的饮食,可如今看来,贺北吃的并不好,甚至连北府的下人都不如。
谢倦淡淡道:在这里等我。
半个时辰以后,谢倦领着两篮子食材回来,有菜有蛋有肉。
谢倦将自己的官袍一脱,换上围裙,挽起袖子,从水缸里舀出一盆清水,说:你先生火,我去洗菜。
贺北瞧着谢倦这副架势,鼻子顿时发酸。他忍着泛滥得情绪愣了半响才慢慢道一字:好。
谢倦的动作熟练,在贺北看来繁复的一系列流程在他的手下井然有序的完成着。
谢倦给贺北包他爱吃的叉烧包。薄厚适中面皮包着已经提前炒好、裹满酱汁的叉烧肉,在谢倦的手下被精心捏出花一般的褶皱来。
上锅一蒸,不一会儿厨房里便充斥满香气,把贺北肚里沉寂已久的馋虫全部勾引出来。
除却叉烧包,谢倦还做出一锅大杂烩的纯素菜汤。
在简陋拥挤的小厨房里,没有多余的板凳,没有饭桌,昏暗灯光下,师兄弟二人围着热气腾腾灶台,站着吃,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谢倦忙活半日,实际上肚子里也是空空如也,为了早些见到贺北,他忙完公务推掉可君的邀约,急匆匆就赶来小院。
贺北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谢倦做的饭,他嘴里嚼着叉烧包,忽而觉得人生满足、死而无憾。
师兄弟二人饱餐以后,都没有心思力气收拾,留着厨房一摊残局,贺北直接拉着谢倦回到寝卧。
贺北这三月住的小院是谢倦曾经的住处,如今谢倦的独立寝殿已经修缮完毕,按理不必同贺北挤在这间破屋,但谢倦说:太累了,不想走动,就在你这里歇息吧。他选择留下来。
直到谢倦畏寒,贺北把炉火努力烧到最旺。他分配到的炭火不算优质,烟大,谢倦闻着呛鼻,时不时咳嗽几声。贺北又将窗户开一溜缝,确保谢倦能够呼吸顺畅。
贺北替谢倦烧好洗澡水,让谢倦先去沐浴。
谢倦沐浴完毕,贺北才去。
贺北的右手受伤,脱衣服十分费劲,他自己这两日是习惯了的,只是谢倦在旁看着,默默走到他身前,主动替他宽衣。
贺北看着谢倦替他动手宽衣的模样,心中流淌着暖意。他的呼吸仓促起来,目光逐渐变得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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