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又问:那唐掌柜你
唐霰自信地扬起下巴,我能有什么事?说来还要多谢月夫人,将我上回在十方城留下的病灶也给除了,等过段时间,我就能恢复修炼,指不定比你师尊恢复得快。
月夫人不敢居功,笑着应道:唐掌柜客气了,你先前受伤时有人及时相助,这段时间又花费了不少稀罕灵药养着,我能做的,只是帮你将那些灵药尽快吸收罢了。
大家都无事,阮秋放心之余,心下有几分唏嘘,但将来如何谁也猜不准,他还是将心思放在眼下,虽说知道可能会有些为难他望向月夫人道:我能看看师尊吗?
我保证!
阮秋忙不迭又添了一句,满目哀求地看着月夫人,我只是看一眼,绝不会打扰大家!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李钰闻言撇了撇嘴,同阿夕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吧,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那个北岸剑圣果然已经将他表弟迷得团团转了。
阿夕怂巴巴摊手:那是殷剑圣啊,而且孩子都有了。
月夫人果然迟疑,可是
让他去吧。
宋燕台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几人纷纷起身回头,就见宋燕台与兰摧正并肩走过来。
兰摧手挽拂尘,看去又是昔日高深莫测的国师模样,上前拱手给李钰行了礼,也说道:阮小友去看看也无妨,他一向有分寸。
宋燕台负手走来,冰雪容颜上,眉眼透出几分疲惫,何况莫医圣也没说,阮秋不能去。
阮秋向二人拱手一礼,秋水眸满是诧异地看着他们。
宋城主,兰国师,你们回来了,那我师尊他
左右都是自己人,兰摧轻吐出一口气,拿拂尘柄敲着肩膀,有医圣在,一切都好。只是我们灵力不足,先出来休息一下。自打出鬼城后还没歇上一天半天的,真累。
宋燕台道:我们出来时,殷剑圣的情况已稳定下来,谢宫主和李掌教还在,想来有莫医圣看着,不用多久,殷剑圣就能出关。
自从鬼城出来后,宋燕台对殷无尘也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先前因为上一代对他的那几分迁怒,也在聂少泽死后同仇恨释然了。
阮秋顿了顿,甚是郑重地躬身向二人拱手施礼,多谢宋城主和兰国师,阮秋感激不尽。
哎!
兰摧拂尘拦在阮秋手下,阮小友可别这样,你师尊人也不错,否则我们也不会帮他。
李钰也道:你同他客气什么,回头他说不定还拿这事跟母后邀功呢,他可一点也不亏!
兰摧收回拂尘,摇头轻笑。
宋燕台淡笑道:你们也帮过我,我应该还他的。
阮秋仍是感激地看着二人。
唐霰看着他们,眸光一转,落到宋燕台和兰摧身上,出声道:你们现在都同进同出了。
兰摧笑着走向李钰和阿夕,我心中是视宋城主为挚友,也比不上你二人师兄弟情深啊。
宋燕台点了点头,默默走到唐霰身边,伤好了吗?
唐霰这一打岔,也不必再感谢来感谢去的,阮秋便不再同他们客气,眼巴巴望向月夫人。
月夫人无奈失笑,我带你去。
不过毕竟事关殷无尘安危,月夫人就只带了阮秋一人过去,殷无尘闭关之处在后面的小楼,他们走到窗下,月夫人就不再近前,一扇小窗半开,让阮秋看清屋中景象。
他看到殷无尘上身赤|裸地坐在地上,在魔气与散功影响下,殷无尘的面貌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的头发全变白了,黑紫色的魔纹已经从胸膛爬上手臂,无数的银针扎在他身上以及头上各处穴道。莫寒水与李三思、谢玄卿三人围着他将灵力渡入他身上,他眉心上一簇崭新的血红魔纹仿佛被几人的灵力灼烧,血光明明灭灭。
殷无尘周身环绕着阴沉恐怖的煞气,若无几人在,这煞气几乎要搅碎屋子。他此刻应当是被困在魔障当中,身体紧绷拳头紧攥,苍白紧锁的眉头透出几分难掩的痛苦。
阮秋定定看着殷无尘许久,仿佛也从这一眼感觉到了他的痛苦,眸中不觉涌出一缕水光。
月夫人轻叹道:正是因为这样,我先前才在犹豫要不要带你来。无尘还小的时候,因为老莫,我就已经认识他,别看他总是冷冰冰的,好像不近人情,也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还是很要面子的。他是玄极宗的剑圣,却被逼到入魔境地,修复剑心逼出魔气比起入魔那时要艰难百倍,否则也无需这么多人相助了,只怕,他也不愿让你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样子。
阮秋怔怔道:师尊他,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的。
月夫人欣慰一笑道:不错,他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只要能破除魔障,他很快就没事了。
魔障
阮秋心中酸涩异常,又安静地站在窗外看了一阵,等月夫人提醒时,他就听话地回去了。
虽然很无能为力,阮秋心里也明白,他一直站在这里看着,只怕会打扰到帮师尊修复剑心的几位前辈,况且他腹中还有个孩子。
先前服下的药慢慢起效,阮秋心事重重地回房后,不多时就犯起了困,他心里还担忧着殷无尘,可他不想睡,也还是睡了过去。
这回,阮秋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意识极清晰,他一睁眼,便身处那处曾在云水壁中领悟时,看到的那座海底残留的古楼废墟前,他没有丝毫窒息的感觉,在海底白沙之上自在行走,随波逐流,看着鱼儿在眼前游过,颇有几分玄妙。
一声厚重遥远的鲸鸣自上空传来,昏暗的光影中游过一尾蓝色大鱼,正是他识海里的鲲。
自在云水壁中结成金丹后,阮秋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到这只鲲,它的身量大抵已有数十丈宽,游过时几乎完全遮挡上空的光。
绕是阮秋,一时见到它也有些愕然,看着它绕在古楼遗迹上空转圈,而后吐出一点金光。
那一点金光在水中漂浮下来,慢慢到了阮秋眼前。
阮秋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只是紧接着下意识伸出手,那点金光便落到他手心上。
光芒在时明时暗的海底闪烁着,并不算刺眼,又渐渐黯淡下去,在阮秋手中凝成一枚通透浅青的玉珠,阮秋总觉得有些眼熟,捏起这枚玉珠端详片刻,便睁大了眼睛。
这,好像云水珠。
不过鬼母炼成的云水珠是血红色的,而这枚玉珠是清透的玉质,还透着一股纯正的气息。
阮秋想来也有些好笑,他大抵是太过紧张师尊了,居然做了如此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梦。
他想,若是他真的有云水珠,必定是用来救人的。
他想起了他的师尊,如今正在破除魔障的殷无尘。
他捏起那枚玉珠,在梦里感叹道:若云水珠真的那么厉害,可以帮师尊破除魔障吗?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自己一个人在梦里想到一出是一出,果然是梦啊。
这时,玉珠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突然飞出他的手。
阮秋怔了下,就见它绕着自己在水里飞了几圈,水波漾动着,拂过阮秋脸颊,这种感觉特别真实,他一个晃神,眼前骤然一亮
灵光在眼前炸开,咕噜噜的水声飞快远去,待阮秋再睁眼时,朴素床帐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梦醒了。
昏黄烛光照亮不大的房间,原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都睡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