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灵气也将几人都掀飞出去,包括聂少泽、殷无尘,殷无尘躺到地上时,周身煞气缓缓散去,眸中满是戾气的血光褪去之际,一身修为也仿佛被方才那一剑抽去了。
荧烛剑上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静静躺在他身边。
最后一缕残风吹散了天上的黑云,明亮的天光自天幕一角涌现,清晨的露水默默降下来。
一切平静下来,阮秋撑着地面爬起来,脚步趔趄地往祭坛上跑去。他已忘了身上的痛苦,看到殷无尘没声没息地仰躺在地上,便红着双眼跑过去,路上不慎被碎石绊倒,手背上又多了一道擦伤,他却看都没看一眼,连滚带爬走到了殷无尘面前。
看到殷无尘发丝间的几缕苍白,阮秋险些忍不住哭出声来,僵坐在那里,也不敢伸手去碰他,直到殷无尘眼皮颤动着,张开了一双桃花眼,阮秋的泪水才掉了下来。
师尊!
他没再犹豫,扑到殷无尘身上。
这一下压得殷无尘呼吸一岔,听见阮秋埋头在他胸前压抑的哭声后,还有些迷蒙的双眼很快恢复了清明,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阮秋后脑勺,笑声低哑如气音。
好了,没事了。
嗯
阮秋闷闷应了一声,抹干净眼泪才抬起头,握住他冰凉的手时,口中又泄出了一声哭腔。
师尊
殷无尘无奈地笑了笑,撑着坐起来将阮秋抱在怀中。
好了,真的没事了。
这会儿,被狂风掀飞的众人才从各个角落里爬出来,宋燕台跟谢玄卿、兰摧看见殷无尘和阮秋无事,都松了口气,不料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又叫他们立时如临大敌。
都是你聂家后人,都是你毁了我的云水珠!
聂少泽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没料到他还活着,循声看去,众人发觉他正站在殷无尘和阮秋身后,竟然还有力气运起鬼气,跟疯了一样直奔阮秋而去时,俱是大惊失色
殷无尘小心!
兰摧提醒的时候,谢玄卿已然召起掉到石碓里的百花杀枪,宋燕台也匆忙间放出了骨剑。
一枪一剑皆冲着聂少泽而去!
殷无尘察觉危机,早已经被他散去灵力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第一时间抱紧阮秋,匆忙将自己的后背转向聂少泽。
阮秋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殷无尘带着倒在他怀中。
就在这惊险万分之际,一道刀光自远处急速飞来,一刀极利落地斩断了聂少泽的一条手臂,血水飞溅到聂少泽脸上,连他自己也没有时间反应,已被一枪一剑背后穿心。
聂少泽瞪着一双遍布血丝的混浊眼睛,缓缓倒在地上,最后一眼,还保留着浓浓的不甘。
转瞬间的惊变,叫阮秋着实吓呆了,他余光瞥见那条掉到他们身边的手臂,再抬头看向殷无尘。殷无尘眼中也有几分疑惑,带着阮秋回头看去,就见那刀光飞出祭坛。
然后,落到一个红衣女子手上。
看到这个人,谢玄卿和宋燕台、兰摧以及唐霰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阮秋也是如此。
掌教
李三思收回刀飞身落下,听到这一声轻唤,一眼就精准找到二人所在,见到殷无尘和阮秋,她便笑了,宗门事务繁忙,我收到消息后赶了几天路才赶到,看起来师弟还活得很好,不错不错。你们放心待着,大师兄和嫂子已经到山脚下了,很快上来给你们疗伤啊。她说着还拿刀尖戳了戳聂少泽的尸体,这是谁啊?
既是玄极宗掌教,李三思的大师兄,除了那位被誉为医圣的莫师兄莫寒水,还能是谁?
有医圣在,就稳了。
兰摧看到她就躺了回去,也不管遍地的碎石有多咯人,他累死了,就想躺下来歇一会儿。
宋燕台摇了摇头,收回骨剑,转身就去找唐霰。
而李三思也奔着谢玄卿去了,脸上是说不出的兴奋与好奇,老谢啊,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有宋城主,大国师,你们怎么凑到一块来了,来这里打麻将也不叫上我吗?
她那些胡话,只让人发笑。
殷无尘摇了摇头,低头望向阮秋,阮秋也正回头看向他,师徒二人相视一眼,便都笑了。
因为庆幸。
因为还活着。
殷无尘用额头抵上阮秋的眉心,二人轻轻抱在一起倚靠着对方,也都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次,鬼城真正恢复了宁静,日头从山边爬起来时,露水浸润草地,柔风拂过遍地骸骨。
山下街道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鬼奴儿裹着褪色的红色绸布,将自己当成风筝跑来跑去,腰间的铃铛也毫无规则地吵闹着。
玩了好一阵,他也玩累了,看见阴无常从后院门里走出来,他哒哒跑上去,从红绸下探出一颗小脑袋,爷爷,我们要走了吗?
嗯。
阴无常摸了摸他的脑袋,抬头望向天上的初阳,微眯起眼睛,看来,他们应该打完了。
鬼奴儿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看到他手里有一封信,好奇得眨巴眼睛,便丢开了红绸,盯着那信问:爷爷,这个又是什么啊?
见阴无常神情恍惚,鬼奴儿又问:这几张纸,就是爷爷这次出门来这里要找的东西吗?
阴无常回过神,怔怔道:只是故人留下的书信,但不是给我的。我要找的,大概永远也找不到了,有些话我也没资格说出口。
他低头看向了眼手里的信,想到昨夜开了一夜的信封,看了一夜的信,最后怎么就拿走了这一封?想来也不重要了,他随手将信扔了出去,便拄着拐杖,往门外走去。
走吧。
鬼奴儿看着那两张信纸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上面写满了字,可惜他不识字,便遗憾地叹了口气,一转头,晃着铜铃跑向阴无常。
爷孙二人走出聂家本家后门的巷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远去,高的那个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寂寥,小的那个倒是无忧无虑。
两张淡黄的信纸躺在地上,风一吹,就被卷了起来,又被屋檐掉下的一捧碎石压住了。
若有人在此处经过,大抵就能看到信纸最末的署名,那是一个叫做阮青陆的女子留下的。
被碎石掩盖的娟秀字迹之外,只能看到一句她曾从书上读到过,刻意抄下给心上人的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难搞,总算写完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