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大汉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估计是几个散修,对一个少年下死手确实有些过了,但他们不清楚对方与那少年是否还有其他恩怨,多一事不如少事。阿夕也明白这个道理,这里可不是玄极宗,没有姑奶奶给她撑腰,何况姑奶奶那么小气,她欠阮秋的灵石还没还呢。她再同情那少年,也听了阮秋的话,放下筷子准备走人。
那几个大汉将那少年狠狠打了一顿还不够,又将人拎起来掐住脖子,眼看快要出人命,客栈老板这才上前阻止,打断了片刻,那大汉发出一声惨叫,将少年狠狠甩出去。
此刻,众人才发现他手上多了一个血红的牙印,可见那少年咬他时是用尽力气的。但巧就巧在,那少年正好被摔到了靠窗那一桌。
那正是阮秋和阿夕所在之处。
阮秋眼疾手快,身形一动,拉着阿夕往后退去,乒铃乓啷一阵混乱,一桌饭菜都碎了一地。
那少年身上挂上了菜汤,看上去越发狼狈,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但阿夕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了,而是惨叫道:我的萝卜糕!
她尝过这客栈最好吃的菜,特意留给小秋哥哥的,居然被这伙人砸了,这她哪儿能不气!
阮秋愣了下,按住她的手臂。
别急。
阿夕气鼓鼓地捏紧拳头。
阮秋看在眼里,仍按住她肩头,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几个大汉很快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喊着小杂种要将那少年抓起来,看来是不愿善了了,其中喊得最凶的人还拔出了一把长刀。
杀了他!
几个大汉来势汹汹,眼看长刀就要砍下去,阮秋垂眸望向被溅到汤汁的衣摆,冷不防开口。
慢着。
几人霎时顿住了,这才发现,窗边还站着两人,一大一小,大的是个戴着帷帽身形瘦弱的小道士,小的是个打扮可爱的小姑娘。
阿夕气得鼓起的脸颊也瘪了下去,吃惊地看向阮秋。
阮秋不是没有脾气,就算是无意中被波及到了,但看到阿夕如此在意一块萝卜糕,那些人又想在他面前对一个重伤的少年下杀手,他也会生气的。不过不知内情,他并未提及那少年,只是平静地指向那少年,你们的事我不插手,但我妹妹还在吃饭,你们贸然打断,是不是不太好?
众人都没料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小道士居然会开口指责这些大汉。那几个大汉也意外,旋即都笑了起来,提刀那人扛着刀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嘲讽,那你想怎么样?
这几个大汉应该是修炼体术的,身材魁梧,一把大刀就有阮秋高,可就是这个他们眼中弱不禁风的小道士,好听的声音不见丝毫恐惧,给店家赔钱吧,再给我妹妹道歉。
这一声妹妹叫阿夕满心欢喜,紧跟着叉着腰怒瞪那几个魁梧大汉,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
这在几个大汉眼里就显得可笑了,为首的持刀大汉扬天大笑,而后神色骤变,一脸凶狠地挥起长刀,砍向这两个一大一小都弱得让他发笑的兄妹,我不道歉又如何!
这人怎么一言不发就动手!
阿夕面露震惊,赶紧取出法器,小秋哥哥快退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阮秋轻轻一推就将阿夕推到身后去,之后袖袍一振,一股柔风忽然袭来。在其余人感受到时明明那样柔和,事实上竟强硬地将那个大汉以及他即将落到阮秋面前的长刀一同卷了出去,那大汉被狠狠甩到墙上,还吐了一大口血。
霎时间,大堂里一片死寂。
余下那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下一刻纷纷抽刀扑上来。
让我来!
阿夕紧接着扔出了一枚珠子,撞上那几个大汉
轰然一声,伴随着一阵哀嚎,几个大汉纷纷被炸开,倒了一片。与此同时,这一声巨响,也炸得此刻整个大堂的人都没法吃饭了。
有修为在身的,也不得不舍弃一桌饭菜躲避飞尘,而其他普通人,多多少少也被吓到了。
阮秋怔了下,按了按额角,继而抬手挥出一阵清风,将浓烟吹散,发现四周或惊悚或好奇的探究眼神,以及遍地破碎的桌椅木屑,他实在是没眼看,沉声斥责那群大汉。
还不快滚!
阿夕扔出的雷火珠威力不大,那几人伤得也不算重,但足够认清阮秋二人是他们不能招惹的人。听到这声冷斥,他们再顾不上身上疼痛,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架起一开始被阮秋打晕的老大互相搀扶着跑了。
阿夕出了一口气,这回是彻底高兴了,拍着手叫好。
可在大堂里许多人的注视下,刚从宗门出来,不想第一天就招惹无数仇家的阮秋还得硬着头皮,将满满一袋银两递给了一旁呆滞的老板,继而朝满屋子客人鞠躬赔礼。
抱歉,一时冲动,扰了诸位雅兴,还请诸位见谅,这几日诸位的住宿费用都由在下承担。
大概是许多人都不愿意招惹修士,事情本来也不是因阮秋而起的,得了阮秋承诺,大堂里众人纷纷散去,客栈老板也拿着阮秋跟师兄们用灵石换来的银锭高兴地走了。
最后,阮秋送走众人,很是头疼地看着一地狼藉。
阿夕也才反应过来,垂头道歉,小秋哥哥,我错了。
无事,不怪你。
阮秋本是想吓唬一下那些人,是他先出手开了个坏头,又没有提前跟阿夕讲清楚,自然是怪不得阿夕效仿的。他看着还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心下想着,人都赶走了,也不怕得罪谁,便朝那少年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
那少年缩在角落里,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馒头,看上面满是灰尘,估计是从地上捡的。
阿夕跟着跑过来,见他只顾着啃馒头不理会阮秋,登时皱紧眉头,小秋哥哥在问你话呢!
少年手上全是血,像是被木屑划伤的,已经流到了馒头上,红了一片,阮秋便抓住他的手。
别吃了。
那少年这才有了一丝反应,眼瞳瑟缩了下,呲牙露出一脸凶狠的模样,像是在警告阮秋。
阿夕呆呆眨了眼,小秋哥哥,他是不是在凶你?
阮秋倒觉得,他是在怕自己抢了他的吃食,看他满身是伤,到底于心不忍,温声拉着那少年站起来,馒头脏了,别吃了。跟我来,先上药包扎,我让他们给你做饭吃。
那少年看着他没说话,阮秋试着将他手上的馒头夺过来,他也没反抗,阮秋这才松了口气,回头说:阿夕,你去找伙计要一些热水,然后让后厨做一些清淡的饭食。
阿夕自然是听他的,斜了一眼那一身脏兮兮的少年,又看到阮秋手上和衣服上被他沾到的血水,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到了后厨去。
之后阮秋再给这少年清理伤口,上药包扎都很顺利。
因为阮秋出手阔绰,店小二还贴心地送来了一身赶紧的粗布衣裳。那少年清洗干净后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看上去大抵十六七岁,然而等到后厨的热饭菜一上来,他就埋头到了饭碗里,谁跟他说话都不理。
阿夕对此人越发不满,撑着下颌坐在对面,小声嘟囔,他是哑巴吗,我们救了他啊,帮他疗伤,给他饭吃,他一句谢谢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幼年时的经历,阿夕说话与做事偶尔会有一些极端与尖锐,阮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他应该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不过即便饿成这样,也没有狼吞虎咽,像是富裕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许,他是刚刚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受到了重大的刺激,我们帮他也算是积德行善。
阿夕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