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师尊赠他三道剑意,封在他随身携带的灵剑绕指柔上,两位师兄也送了他小山堆似的灵宝,让阮秋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去历练,不是出门游玩。师兄们的好意他心领了,只挑了一些实用的法器灵符就够了。此外,师尊还交给他一个任务。
去十方城送贺礼。
来年四月,是十方城城主的生辰,他们只需要在那之前将贺礼送达即可,而如今才入腊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这任务根本没有难度,问题是这个任务不是阮秋一个人接的,掌教那边也有一个人会与他同行。
大抵是师尊担忧他历练时漫无目的地到什么危险的地方,便指了条路给他。十方城位于中州,是上灵界最繁华丰饶的城池,城主更是十圣之一,也是相当安全的地方。
殷无尘为阮秋挑选的目的地,能让阮秋规避很多风险,也能让他见识到更多有趣的人和物。
何况这个任务时间不紧,阮秋还能在中途回道观一趟,由此可见他师尊对他的一番苦心。
如今贺礼在阮秋手中,他不知道礼盒里是什么,也不便打开,天一亮,他便与师尊道别,牵着一匹快马出发,而眼下他在十里亭也等了一阵了,就等那位同门赶来汇合。
不过或许是他来得太早,小半个时辰了也没等到人。阮秋等了一阵,索性就地盘膝打坐,灵力运转两个小周天,山道上传来马蹄声响,他吐出一口浊气,才睁开双眸。
确实是有人来了。
当那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往亭子这边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时,阮秋却不太确定是不是他要等的人。他站了起来,拍掉衣摆上的灰尘,看着蹦蹦跳跳跑到他跟前来的阿夕。
这小姑娘穿着夹绒的青草色褙子,背着个小包袱,扑面而来的活力感,可是她这副打扮
阮师兄!你等多久了?阿夕赶路赶得急,脸颊红彤彤的,累得说话时不断喘气,不过脸上满是笑容,看起来无比激动,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让你久等了!
阮秋闻言面露苦笑,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掌教那边安排来与我同去十方城送礼的人。
阿夕喘得跟个拉风箱似的,阮秋扶着她坐下,心里还有些恍惚,掌教这安排是什么意思?
谢,谢谢阮师兄!
女孩子长得快,阿夕已经快十二岁,一个月不见,身量又拔高了一些,但在阮秋眼里还是个小孩子。他很不理解,师尊也知道掌教给他安排的同行之人就是这小姑娘吗?
阿夕缓过气来才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在袖兜里翻出一块黑色的玉坠,对了,这个是你们掌教给我的,说是跟你碰面时的信物。
阮秋将师尊给他的信物取出来,与阿夕手中的玉牌一模一样。但他的玉坠是通透的白玉,与之一对便是完整的阴阳鱼图腾,严丝合缝贴在一处时,闪烁起了微弱的灵光。
阮秋愕然道:师尊说,这信物可以让你我在百里之内感应到对方所在的方向,避免走失。
那时候,阮秋还以为师尊帮他找了一个护卫保护他,现在他开始怀疑师尊这是让他做护卫。
想着,阮秋不由失笑,将白玉黑眼的阳鱼玉坠收起来。
阿夕猜到阮秋会有许多疑惑,生怕被赶走,忙道:阮师兄放心,我可以保护自己的!你们掌教说了,让我一路上都听你的,等到了十方城,任务完成,我就可以走了!
阮秋轻笑道:我只是有些惊讶,我知道你也很厉害的,不过,你原来不是掌教的弟子吗?
他方才见阿夕带着信物来,怀疑阿夕之前住在开阳山主峰附近,是因为她是掌教青睐却还没有正式收下的徒弟,但是对方一口一个你们掌教,这就难免让阮秋心生疑惑。
阿夕松了口气,闻言又有些纳闷,皱紧眉头说:我不是她的徒弟,不过,是她收留了我。她迟疑须臾,决定同阮秋说实话,我自小与阿爹相依为命,三年前阿爹病重离世,临终前将我交托给同族的李掌教,若论辈分,我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阮秋匆忙将脑子里那些阿夕不会是李掌教的女儿的想法甩掉,轻咳一声,原来如此。
因为阿爹临终嘱托,她一直不让我离开玄极宗,但是今天她终于松口了!阿夕说着笑了起来,满脸期待地捏紧拳头,我跟她约定好了,等到了十方城,完成了任务,她就再也不会阻止我去找我娘!到时候,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她说着一顿,扒拉一阵,拉出了衣襟下的龙纹玉坠。
我有阿爹留下的玉佩护身,还有姑奶奶给的法宝,我可以保护自己,不会拖累阮师兄的!
阮秋失笑道:我不是怕被拖累,说起来,我还怕掌教安排了一位厉害师兄过来,那时便是我该怕连累别人了。他跟阿夕也算半斤八两,说不定有掌教的法宝在,阿夕也不比他差,阮秋这才相信师尊是真的让他出门历练的,而不是让他来玩的。
阿夕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好在他们的任务本来就轻松,他们低调一些,一路去十方城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既然大家都不嫌弃对方,她对这次的任务也有了满满的期待。
那我们这就走吧!阮师兄安排就行,我都听你的!
同伴若是阿夕,阮秋想要途中回道观应该不难说话。
阮秋思索着,颇有些歉意地同她商量道:我自小在沧江长大,这次任务时间宽裕,我想先回家一趟取一些旧物,你看可以吗?
阿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以啊!我没关系的,阮师兄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四月前我们抵达十方城将贺礼送上,完成任务就行!
方才听她说做完任务要去找娘,阮秋以为她可能会很急,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他反倒愣了一下,看待这个第一次见面时抢了他的千泠花露的小姑娘也多了几分真心。
谢谢你,阿夕。
阿夕不觉得有什么,摆摆手,跃跃欲试地跳到马背上,她年纪小,眉目间已有几分英气,隐约能看出收留她三年的李掌教的影子。她兴奋道:阮师兄不要与我客气,要不是听说这个任务是跟你一块去我都不想来咳咳,阮师兄,我们出发!
阮秋自觉不能让个小妹妹比过去,但他向来内敛温和,闻言也只是牵过缰绳,笑应:好。
今日无风无雪,适合远行。两个年轻人这就上路,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人影消失在远山外,远处山崖上负手而立的白衣剑圣仍远远眺望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意与忧心。
人都走远了,还看啊?这么舍不得,要不师弟你去把人追回来?李掌教坐在长刀上,从他身后飘过来,肃穆明红的衣摆随着双腿轻轻晃动,随意中有着难掩的飒爽。
殷无尘瞥她一眼,目光转回阮秋离开的方向。他想起阮秋走时抱住他,说着让他等他长大的话,心里便有万千不舍。于是,他明明强忍着不去送阮秋,看着人下山了,还是偷偷地追了出来,躲在暗处看着人。
此刻,阮秋终于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小徒弟去历练了,为了将来能与他并肩在拼命长大。
殷无尘心中既欢喜又不舍。
李掌教看他这副望夫石的模样就忍不住酸,行了啊,不就是送你喜欢的小徒弟出山历练吗,快五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殷无尘反问:六十多岁没有道侣的人就比我成熟?
李掌教哽住,心说你这小徒弟不还没跟你结契吗?
殷无尘略过这个话题,他的心情很是矛盾,既高兴又不高兴,他淡声道: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