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说话,看不见,动不了,沉浸在黑暗的世界里,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可想到他的眼睛不能见光也不能流泪,否则会真的再也看不见,又委委屈屈地憋了回去。
等他熬不住打了个盹,再醒过来揉着眼睛爬起来时,才发现他被松绑了,听见身后有动静,他惊呼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回来了。
有什么东西砸到他腿上,小阮秋摸索着去捡,便捡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一个人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被放大,他闻到了一股野果的清香,肚子便也叫了起来。
这时,对面有人冷不丁出声,原来是个小瞎子。
听声音,还是那个坏人。
小阮秋鼓了鼓脸颊,手指在野果上抠了抠,还是没舍得扔回去,他板着小脸说:我是看不见,但我不叫小瞎子,我有名字的
对方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管你叫什么,你少说废话,否则我就真的杀了你。
小阮秋还是怕死的,再生气也闭上了嘴巴,不过抱着比他拳头还大的野果,却始终没有动。
男人又提醒他,还磨蹭干什么,给你还不吃吗。
听他这么说,小阮秋才敢吃,只不过当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便险些被野果酸哭了,呆呆地坐在那里,嘴里极酸涩的果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小脸委屈得皱起来。
男人笑了,整个山洞都是他的笑声,嘲讽他还真敢吃。
小阮秋忍了好久才把眼泪忍回去,生生咽下果肉,毕竟他也是真的饿了,他跟着娘亲和观主长大,耳濡目染懂得一点医理,只要野果没毒就行,只是他也不想再听到男人的嘲笑,故而挪了挪屁股背过身,抱着硕大的野果,默默地在角落里继续啃。
等了一阵,男人大概也觉得小阮秋挺可怜,便凑了上来,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小阮秋轻哼一声,动了动身子,便又转向别处,男人似乎觉得有趣,就在边上坐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破山洞里?
小阮秋皱着脸一口一口地啃着酸野果,不搭理对方。
男人又说:不管你是谁,在我这里都得不到任何好处。小瞎子,你听着,我叫殷无尘,是玄极宗清徽山的殷无尘,记住了吗?
娘亲偶尔会同他讲一些修真界大能的故事,但殷无尘这个名字,小阮秋从未听说过,他背对着男人啃野果,拿圆润的后脑勺对着他。
这人居然敲他脑袋,又警告他说:记好了,欺负你的人叫做殷无尘,日后想要报仇,就去玄极宗的清徽山找我,去别处都没用。
小阮秋不高兴地吭了一声,对方才终于放过他。
他还以为这个坏人要走了,就连酸果子在他口中也变得甘甜起来,只是等了很久,这个自称自己叫殷无尘的人却一直没走,在问那人之前,他身上的寒毒却先发作了。他身中寒毒已有一段时间,如今寒毒入体颇深,日益加重,偏偏前几日,观主早先给他配好的药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没有药,小阮秋便只能自己扛过去,还要谨记再难受也不能哭,会哭坏眼睛。
可他到底才九岁的年纪,难受了便忍不住会哼唧出声,那个殷无尘便扔了一个小石子过去警告他,小阮秋咬住拳头,没有理他。
小阮秋没有听见脚步声,对方的声音却在他身边响起。
你有病?
小阮秋又气又难受,你才有病!
殷无尘笑了,生气了?
不过寒毒发作的人,外表便能看出来不一样,许是殷无尘良心发作,一手拎上小阮秋,便轻而易举地将人拉起来,放在地上,一掌扣在他头上,竟是灵力入体压制寒毒。
小阮秋从未想过这个坏人会帮他,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将他体内的寒毒压了回去。他正感动着呢,对方便扔开他,来了这么一句,你可不能死,我缺一个跑腿的,你明日出去给我打水,至于吃的,就不劳烦你这小瞎子了,不过你得给我洗衣服。
洗衣服?
小阮秋都惊呆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要压榨一个身中寒毒的九岁小瞎子帮他洗衣服?
可这个殷无尘,还真的这么做了,他不仅欺负小瞎子帮他洗衣服,还欺负了足足小半个月!
小阮秋失明已有一段时间,还是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拄着小树枝,到山洞外不到膝盖高的小泉眼处打打水还是能做到的,可洗衣服就不行了。殷无尘尝试过多次,发现确实没办法,这才放过小瞎子,只是很可惜,因为他找的跟班没什么用。
等殷无尘伤势稍缓,能出门行走,已经是小半个月后,那时,小阮秋已经学会拄着树枝在附近摘野果,他个子矮,能摘到的野果本就很少,平日还要被殷无尘抢去好几个。
听殷无尘说要走的那一天,小阮秋是有些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惆怅,如此,便剩下他一个人留在这个山洞里了。他发觉这个殷无尘有时候还是好说话的,虽然对方很爱捉弄他,可是这个人是玄极宗的修士啊,小阮秋记得,他的哥哥就在玄极宗。
小阮秋便问他,是不是要回玄极宗,殷无尘反过来问他,怎么,想跟我一起去玄极宗?
小阮秋有过一瞬间心动,但很快摇头,这个人的性喜怒无常,老爱捉弄人,他说:我要去玄极宗找我的哥哥,你知道藏月峰吗?
殷无尘却说:你怀疑我不是玄极宗的人?谁不知道藏月峰?不过我现在不想提起玄极宗。
小阮秋迷茫地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大人之间的事向来如此复杂,便是正道,也不缺双面人,今日恭维吹捧你,明日就能在背后捅你一刀,魔门如此,玄极宗也如此。殷无尘回得倒是很快,他还说: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说,你是不是魔门派来的小细作?
小阮秋心下冤枉死了,这个殷无尘怎么那么多疑?
不过这次,殷无尘也确实没打算一个人走,他直接扛起了小阮秋,吓得小阮秋惊叫起来。
你干什么!
殷无尘说:自然是将你这个小细作带回去严刑拷打!
小阮秋吓得脸都白了。
等到殷无尘笑够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又是在寻他开心呢,只是被迫跟着殷无尘上路,他虽然是有一点生气,心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
至少他没有再被扔下。
小阮秋跟着殷无尘离开山洞后,遇到了几个小和尚,看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不是病就是伤,好心带他们回去,殷无尘难得好脾气地道了谢,同他们去了那座深山里的古刹。
这极乐寺破落冷清,听几个小和尚说,寺院中也就剩下他们三四个小和尚,上头还有一位老师父,平日里都在佛前念经。当夜天色已晚,几个小和尚将他们安置在禅房,还送来热水,让他们要先沐浴更衣,等休息好了再去向老师父道谢也不迟。
殷无尘对他们还挺客气,小阮秋只觉得他越发奇怪,但说实话,他还挺眼馋那些热水的。
自从沦落到山洞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沐浴了,平日便是去打水时简单擦洗一下。他是看不到,但站在浴桶旁边,感受到那股湿润的热气,他便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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