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指尖从外套兜里翻出奶糖,剥开两颗一起塞进嘴里。
阮屿手心攥着糖纸,想起这几颗糖,还是傅予熙前几天放他兜里的。
住进傅予熙家半年多,被喂养的太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低血糖了,可傅予熙却总是能很及时的发现他糖吃完了,再细心的给他准备上新的奶糖。
不知是因为想到傅予熙,还是奶糖在舌尖上化开的香甜,阮屿一直笼罩着阴霾的心忽然像是照进了一缕阳光,柔和还带着丝暖意。
阮屿缓过那阵不适后,赤着脚进浴室把自己收拾利落,重新将床盖好,关掉水电,拎着包出了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
在小区门口吃过早餐后,阮屿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顾宅的地址。
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阮屿认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顾晏一家。
可当他迈进顾家别墅的大门,对上顾晏冰冷讽刺的眼神、爷爷奶奶不耐烦的眼神时,他自以为毫无波澜的内心深处,还是揪着疼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顾时站在楼梯口,厌恶的对着他大吼。
夏婉有些尴尬的对阮屿笑了一下,伸手用力扯走了顾时。
爸。阮屿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们。
打过招呼后,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已经结痂的裂口,微微的刺痛感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快意。
顾晏像是对阮屿今天的态度还比较满意,从鼻腔里轻哼一声,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
阮屿知道这是要去墓园看母亲的意思,一言不发的转身跟在顾晏的身后出了门。
雨越下越大,阮屿沉默的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
天气预报明明说这个周末是晴天的,为什么非要在他已经够冷的心情上雪上加霜。
中途顾晏去花店买了束白色的桔梗花,每年他带的都是这一种花,阮屿之前特意查过,白色的桔梗花代表着无望的、绝望的爱。
可能顾晏真的是太爱阮沐清,所以才这么痛恨自己吧。
阮屿这些年来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阮屿又想去咬一咬唇上的伤了。
顾晏给阮沐清选的墓园在江市的市郊,环境很好,管理也很严格。
雨势依然不小,顾晏只拿了一把伞,显然阮屿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阮屿看着顾晏的背影,攥了攥拳,默默的跟在了旁边。
好在顾晏今天的心情貌似还不错,竟然主动的把手上的打伞往阮屿的方向挪了一些。
父子二人并肩站在阮沐清的墓碑前,阮屿看着照片上那笑容灿烂的人,心里哽的难受。
顾晏蹲在墓碑前,用拇指温柔的抚摸了一下照片,轻轻的将那束白色的桔梗放下。
再起身时,目光中的温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声对阮屿吐出两个字,跪吧。
阮屿看了眼湿滑的地面,好像毫不意外顾晏会这么说。
他挺直腰背,直挺挺的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单薄的身影看起来充满着悲伤。
雨水浸透了阮屿的裤子,冷意伴随着痛感从膝盖处蔓延开来。
阮屿眨了眨眼,试图眨掉眼睫上沾染的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滴,在心中默默的开了口。
妈,我二十四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也已经跪好了。TAT
相信我,是甜文,就虐一小小下,很快就过去了。
第五十八章
阮屿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他只是如每年那样,在心里絮絮叨叨的对母亲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说着外公外婆,说着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直到顾晏用那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阿清,我明年再来看你。
阮屿才偏过头,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原来,你也是有心的啊。
阮屿看了看顾晏红着的眼眶,和眼中明显的血丝,再次垂下了眼眸。
走了。顾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阮屿还在发呆,直到顾晏的背影已经开始在雨雾中变模糊,他才慢吞吞的用手撑着冰凉的地面,尝试着起身。
双腿已经又冷又麻得没有了知觉,阮屿缓了很久才艰难的站起来。
走出两步,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冻的泛白的嘴唇颤抖着微微开合,妈,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我想带我喜欢的人来看你。
阮屿低下头,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情绪被隐藏了起来,只能看到白的毫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和他用力抿紧的唇。
良久,阮屿抬手随意的将湿发捋了两把,吸了吸鼻子,才再次迈开腿,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回程的车内气氛比来的时候更沉重,外面雨越下越大,车里顾晏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车内温度的回升,让阮屿之前因为冷而消失的感官逐渐清晰了起来,膝盖传来的刺痛一阵阵折磨着他的神经。
冷热交替的感觉,再加上旁边呛人的烟味,阮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脑袋嗡嗡的疼。
阮屿一身狼狈的跟在顾晏的身后进了家门,夏婉早就拿着毛巾等在门口,看到父子俩人进门,连忙上前,哎呀,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快擦擦。
顾晏接过毛巾,一声不吭的就上了楼。
夏婉看着顾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过头帮阮屿擦着头发,小屿,快去把湿衣服都换下来,这样穿着是要感冒的呀!
谢谢夏姨。阮屿低声道了谢,赤着脚走进了一楼的客房,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说起来可笑,夏婉是这个家里对阮屿最善意的人,明明家里的五个人,只有她和阮屿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怜悯,起码夏婉是真心的,这点阮屿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阮屿在顾宅里没有自己的房间,只能住在一楼的客房。
客房里没有独立的浴室,阮屿也不打算洗澡了,只换掉了身上已经湿透的衣物。
干燥温热的衣物上带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那是跟傅予熙一样的味道。
阮屿脱力的把自己扔在了大床上,他想傅予熙了。
他侧过身,把自己用力的团了起来,脸埋在膝上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叩叩
敲门声响起。
阮屿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把刚才那点情绪藏好后,光着脚走到门口。
小屿,你把换下来的湿衣服给我,我去帮你洗了,烘干一下。夏婉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看着阮屿。
像是怕阮屿拒绝,夏婉紧接着加了一句,很快的。
夏婉个字不高,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保养得当的皮肤很光滑,看向阮屿的目光
阮屿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目光,因为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不论是外公外婆,还是喻妈妈,虽然都是疼爱自己的长辈,可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是这样的。
阮屿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这个眼神是善意的。
好,麻烦夏姨。阮屿盯着夏婉眼角的细纹看了两眼,便垂下眼皮,依然没什么情绪的低声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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