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影顿在桌子前,钟陌执指尖点在上面,顿时桌子颤动,灰尘被吹开。从口袋一瓶瓶取出可乐放下,他闻言摇头,我们会去任何存在怨气的地方。
但我来这里。他转身,飒气的风衣下微风吹起,一些黑雾似有若无地逸散,亲密地去贴上麦叮咚的面颊,只是因为你呼喊了我。
视线粘的很紧,麦叮咚有些躲闪,连退两步背靠泥墙,我拿那些人没办法,又很生气,所以...
钟陌执脚步很慢,最终停在麦叮咚身前,俯首嗅了修对方的脖颈,如果你想的话,我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武器。
依旧草木味混着清新桃花味。
指向谁都行。他微微抬眼,眸底跃着晦暗不明的光。
沉默氤氲,麦叮咚因为这样攻击性的话语感到瑟缩。
可别。
想起梦里的画面,对方就是用这样的视线捏他叶子,从吐息到手心都是很烫。
麦叮咚从胶着的视线里逃开,小步小步地慢慢转身,从二楼窗户远眺,将注意力放在逐渐冷却的风上。
夕阳绚丽,楼下吵吵闹闹,游荡的附体像是小野怪,几乎快被除怨师利索地处理干净。
异域装饰,这样的平静之下倒是觉得惬意。
红灯区暧昧地亮光,楼下的小酒馆也开了门。正观察出神,一只手擦过腰际撑在窗沿,对方似贴非贴,吐息就正好落在耳尖上。
黑雾细细缠裹,微凉里带着麻意,顺着毛孔钻入,竟然将他的疲惫一丝一缕地揉开,让人想舒服地喟叹。
只是又是那硌人的地方压着他了。
麦叮咚心里发慌,强行忍住去捞了甩开的冲动,浑身僵硬,慢慢地往边上挪。
等确认离开禁锢,他猛地拽起衣服,仓乱地往外边儿去,出去逛逛。
夜晚降临,温度骤降。
今日似乎没别的任务,许问夏和符伏的房间已经安静下来,讹兽也不知去哪里练习攀爬。
手鼓和旋律混在一起,从酒馆的门缝溢出,不时有人推门出来抽烟。
麦叮咚本不想进去凑热闹,站在摊子前,看人用红柳串肉炙烤。
他对视线很敏感,挤在人群里忽然有些如芒在背的不安。扭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背影身披袍子,在酒馆门前倒出靴子里的碎石子,然后拉开大门进入。
是墨水与纸张的味道。
很熟悉的气味与那两封信上的如出一辙。
麦叮咚血液上流,迅速冲了过去,只想亲自去问个清楚。
可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手掌厚的门被一脚蹬开,劲风擦过,就要隐入人群的黑袍人肩膀被按住,随后整个被压在地板上。
麦叮咚急忙冲上去,还没等他伸手扯掉那个袍子,钟陌执手下一空,那人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件长跑。
人呢。好不容易遇上一些线索,麦叮咚急地打转,扯起那件衣服抖了又抖。
遗憾的是,除了沙子,什么都没了。
钟陌执闭口不语,摸摸他的发顶,对不起。
喝点去。吐了口气,麦叮咚丢开袍子,从攒动推挤的人群钻过,坐在小圆桌边。
两边的桌子都坐满了人,灯光中心的人正用听不懂的语言欢唱。麦叮咚单手托腮,盯着乐手的脚发呆。
还真是灰色地带,演奏的人明明浑身怨气,却也和别人共处相安无事。
两杯水嗖地擦过桌面,正巧停在麦叮咚胳膊肘边。边上的椅子拉开,膝头被另个人的膝盖碰上。
一双手落在杯子上,晦暗的灯光下,他的手更加骨感修长。
两秒后,水面浮了几块冰。
麦叮咚泄气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凉意滑到胃部,喉咙却被酒精灼的发热。
还想喝吗?微凉的拇指蹭过面颊,钟陌执倾身问。
喝。
他不常喝酒,两杯下肚面颊就烧了起来。麦叮咚懒洋洋地把胳膊放在桌上,就这么枕着发呆,连钟陌执逗他耳垂都懒地去躲。
自从做了外勤员以后,他的世界就变了。
本以为他和讹兽是世界上唯二的非人类,却发现曾经认识的世界只是冰山一角,阿婆的去世也变得不再那么简单。
视线漫无目的地乱飘,鼓声敲得他心脏砰砰。
又有两人拉开椅子,不打招呼就坐在对面。
麦叮咚慢悠悠掀眼皮,从大杯啤酒一直看到那两张挂着调侃和不屑的脸。
干嘛?他扯嗓子喊。
两位除怨师好笑地盯他,敲敲桌子问:你代币赚够了?还来这里消遣。
不如把剩下的都给我,我帮你去赌场一翻十。高个的不怀好意,想伸手直接去掏。
咔哒一声,指头差点被扭过去,他冷不丁对上冰冷的视线,仿佛在看死物。
不等他反应过来,桌子被猛地一拍,两枚代币被压在手底下,麦叮咚曲起胳膊,眼睛弯的眯起,喊我一句爹,我就给你。
哈?
打个酒嗝,又是两枚被掏出来,加!
你哪来这么多?男生有点诧异。
麦叮咚嘿嘿一笑,从口袋抓出一把摔下,你猜。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没生出去抢的念头。不论是怎么得来的,他能拿出这么多,那他就绝对不是他们料想的那么普通。
男生卸下一些轻视,我们请你喝。
隔壁桌的络腮胡喝嗨,站起身击掌大笑,真不知道,要是炸鬼来了这地方会怎么样!
众人齐齐看过去,有人嚷嚷骂他:你见鬼了!那些家伙来了,还有你酒喝,有你宝物去找吗!
你还别说。络腮胡把酒一饮而尽,扯开嗓子吹牛,他们还真是得劲儿,不管是炸世界,还是和除怨师叫板,那都不带眨眼的。
这倒是。麦叮咚边上的高个子起了劲。
让人胆颤的厉害人物的传言,谁都爱听。他压低嗓子,丢下一句,我听说,他们没有生育能力!
呼几人唏嘘,完全没人再去关注音乐。
麦叮咚被这话惊了一跳,脸从手上滑下,下巴一下磕在桌子上。边沿的杯子摔下,酒水被倒了在钟陌执身上。
他赶紧探身,伸手去找寻潮湿的地方。
没生育能力?!
昂,都说瞽者善听,那些人强的吓人,总会牺牲一些东西。
一群人越说越来劲,边说边咽酒,桌子被拍的哐哐响。麦叮咚用袖口擦着擦着,忽然觉得又有些不对劲。
硌手,还烫。
他如同卡油的机械,一节一节地抬头,入目的是对方锐利的下巴线条,往上是看不出情绪的薄唇,高挺的鼻梁。
再是幽暗的暗金瞳仁。
别说生育,不举都可能!
麦叮咚支耳朵去听,条件反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地握的更紧。对方放在膝头的手青筋鼓起,鞋底开始烦躁地敲击地面。
也挺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