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表达其实有些语焉不详,但渐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好了。她不知道薛慈宜到底是自己弄的还是府内什么时候进了刺客。
若是前者,从情理上来说根本没有必要,若是后者,魏国公府密不透风,怎么可能出现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差点让世子特意交代过的客人被弄死的情况?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事情非同一般地棘手。
闻言,谢世子不由得叹气。
这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他原本对薛慈宜没多上心,只是当作钓出沈遇的饵养着而已,可薛慈宜闹出这么一遭,却不得不令谢棠如思考起来。
沈遇。
短促的两个发音从舌尖滚过一遍,蝶翼似的纤长眼睫垂落,掩住黑白瞳仁里刀锋似的冷意。
谢棠如微微一笑:带我去看看。
薛慈宜的伤势极重,还在昏睡渐霜说她的情况有些诡异,薛慈宜自手腕开始向上,两条胳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痕,就如有人用刀在她的皮肤上切割无数下,血管最后爆裂开来,模样极为可怖。
谢棠如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像是死了一样的薛慈宜,眼神微沉。
这种情况极可能是蛊反噬。
蛊?渐霜有些讶异。
蛊是澧州边境岭南之地一个部族善用的手段。这个部族有些奇异之处,他们自称能够沟通天与地,是被神仙眷顾的一族,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手段比如说引雷。虽然记载有些夸张,但事实上确实是开国帝王用了不少办法和十万兵马才征服这个只有寥寥数千人的部落,并给予了他们许多自治的特权,才得以将他们顺利归化成中原王朝的一部分。
因为见识过这个部族的手段,所以律令对这个部族的约束非常严格,不允许这个部族的人轻易离开澧州名义上自然说得好听一点,但约莫就是这么个事实。虽然这么多代下来这个律令形同虚设,可这个部族之避世而居,生活在大山中,从不与外人打交道,倒也对中原人没有什么影响,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活在戏文里的一个被感化的蛮夷部族。
叫府上的医女查一查。谢棠如沉声,若是确定了是蛊那便把沈遇找出来。
他说的轻飘飘,但这个找字实际意义和抓也没什么区别了。
蛊通常分为种蛊者和受蛊者,也就是说需要至少两个人才能完成一次种蛊。
薛慈宜受尽虞州刺史的宠爱,又是个没什么人忌惮的闺阁女孩,以她身边的人际关系推断,与蛊能扯上关系的,谢棠如也只能想出沈遇一个了。
可是薛慈宜好端端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他有点头疼地点了点自己眉心,本来以为捡了个软柿子回来,谁想到又是个麻烦。
比商清尧还要麻烦。
倒还不如叫他现在进宫去和商清尧打交道呢。
第51章心愿与身违01
谢世子想想,把商清尧抛到脑后去。事实不出他所料,薛慈宜身上确实中了蛊,不过这玩意儿,越京里头没有几个人了解,谢棠如也是理论大于实操,压根拿昏迷不醒的薛慈宜没办法。
要是薛慈宜好端端进来,横着出去,指不定那些言官要说他怎么强抢民女害得民女自缢身亡。
谢世子颇为烦躁,反手下令把藏在城外一个小破屋子里的沈遇揪了出来。
沈遇状况也不太好。
蛊都是双生之物,反噬薛慈宜的同时,也会反噬另一个寄主。在看见沈遇身上和薛慈宜模样相差无几的伤口时,谢棠如便确定了他们身上种着一对蛊。
沈遇半死不活地被带到魏国公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见了阎王爷。
他情况比薛慈宜还要糟一些,原本俊逸的脸上遍布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的红色血线,那些血线在他脸上犹如蛆虫一样扭动,爬过时带起密密麻麻的痛感,令沈遇五官扭曲,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眉眼形状。
府医诊治一番,确定他和薛慈宜中的是同一对蛊,朝谢棠如点了点头。
府医走到谢棠如身侧耳语一番:这两人身上的应当是一对子母蛊,母蛊受了伤,反噬伤到了子蛊。只是属下医术不精,无法判断这两人身上种的是子蛊还是母蛊。
他轻轻颔首,心下了然,示意府医先退下。
渐霜盯着沈遇,漂亮的眉目浮现怜悯:真可怜。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冷冰冰的,和她说出来的内容极度不相配。
虚伪得令人发指。
要不是沈遇现在浑身没有力气,痛得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他必定要破口大骂。
谢棠如坐在一边撑着手垂眼看着昏迷不醒的薛慈宜,慢慢地蹙起眉头。沈遇眼角余光去睨他的表情,却看得并不分明,一时间心底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思。
僵持许久,沈遇终于斟酌着开口:世子把沈某一介微末绑到府上不知沈某何处得罪了世子?
沈遇狡诈,若非这回他阴沟里翻船被蛊反噬跑不了,谢棠如的人还未必能顺利抓住他。
被抓到之后沈遇也不负隅顽抗,乖乖束手就擒,很是会审时度势了。
谢棠如抬眼,慢慢开口:说来我很好奇沈公子的身世,寻常农户也养不出沈公子这样的人物,不知是沈公子天资非凡,还是他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打住,留下无限遐想的余地。
沈遇眼皮子跳了跳,不露声色地回答:世子谬赞,沈某不过一介寻常书生,哪里当得起世子如此赞誉。
沈公子当得起。谢棠如声音淡淡,寻常无官无职的书生哪里有本事一封密信直接上达天听?
沈遇心下猛然一跳。
他知道这件事纰漏极多,极可能会暴露他,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不过这些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在下愚钝,听不懂世子的意思。
沈公子年纪轻轻脑子便如此不好使。纤长手指不紧不慢点在桌沿,谢世子似笑非笑,我看干脆不如舍掉这多余的玩意。
世子说笑了。沈遇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牵扯到他的肌肉,剧烈疼痛迅速蔓延上来,沈遇瞬间呲牙咧嘴。
渐霜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克制住自己想把这张脸扳到一边的冲动。
真是太丑了。
谢棠如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意,他懒洋洋地拢了拢袖子,似乎不太耐烦继续与沈遇如此纠缠下去,施施然起身跨过门槛。
他想要弄清楚的事情约莫已经知道了,沈遇口中没有半个字的真话,谢棠如也不打算在沈遇身上浪费时间,他更乐意自己费心思去调查。
渐霜盯着沈遇,歪歪头,又和谢元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世子可什么都没有说。
谢元抱胸,表情冷峻,直直看过来的时候像是刀锋割过皮肤,利得叫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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