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的,深情的,让他有一种被偏爱的,仿佛对方为他彻底折服的错觉。
但其实,真正目眩神迷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我并没有为你做过很多。没有一掷千金的排场,没有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也没有世俗定义里的浪漫。更重要的是,我不怕输。
昆仑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孩子气的小虎牙,有些幼稚、又有些倔强,
有你,就有了全部。没有你,最差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不是吗?
可你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不是把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
莲华轻声道,
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让我感觉有点危险你的脸就好像是顺着我的心意长的,你的灵魂好像生来就是与我契合的。
我不知道我爱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究竟是缘是劫。我生在佛座下,聆听过众多信徒日夜转动经纶时发出的忏悔。有的人抛弃了糟糠之妻、有的人一时不快便杀死了父母,有的人背叛出卖了最亲近的朋友。我见识过这些人痛哭流涕、痴心乞求神佛宽恕的丑态,也见过了太多人性里最真实的,污浊丑陋的东西
莲华后退了一步,远远地笑道,
我想,我还不太相信爱这个词,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如果我贸然接受了你的爱,或许会害了你。
昆仑却反手捉住了莲华的五指,如果是你的话,我不害怕。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论是缘是劫?
莲华自言自语地呓着,忽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那你又为什么爱上了我呢?
昆仑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天边。
戏台之上,伶人一甩水袖,浅吟低唱:情不知所起七出,一往而深
昆仑的声音,与戏里的唱词重叠着响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莲华接着他的话音说到。
他缓缓转过了身,跃向阁楼外烟波浩渺的水面。
足尖轻轻落下,湖心绽开一朵莲。
满山春华凋尽,风露成霏。
伶人凄婉悠扬的唱腔,伴随着一道飞鸟似的身影,消逝在被雾气打湿的茫茫天际。
等你发现能使人起死回生的方法之后,再来找我吧。
第69章妙法莲心(四)
那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莲华对昆仑设置的最后一道考验。
说白了,就是故意刁难劝退。
他还留恋着独身时的自由,没有做好要为某人完全收心的打算。
可当昆仑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将一枚玉蝉奉到他眼前时,莲华终于无法食言,面对着少年又一次的表白,平静而又恍惚地接受了他。
虽然那枚玉蝉的作用,并不能真正使人起死回生,而是吸来天地灵气,在死者的体内凝聚出崭新的魂魄,使人恢复生机,活动如常。
过程类似于人界的夺舍,但又有些不同。
夺舍的魂魄与本体不符,迟早会产生排异反应。如果外来的魂魄不离开,躯壳就将分崩离析。
但玉蝉炼出的魂魄,却是与本体完美契合,可以长久地支持躯壳运行。同样的,由玉蝉而生的魂魄一旦不再被存放于躯壳之中,也会枯竭而死。
严格意义上来说,莲华是有理由可以拒绝昆仑的。
但他没有这么做,也正是那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并不想这么做。
看到这里,就连无常也不由生出了惋惜。
结局如果停在此处,那便是相当引人遐思的美满。
穷小子终于抱得了美人归,不动凡心的仙人终于开了窍,相爱的人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从此过上了省略无数字的没l羞l没l躁的生活。
可惜命运跌宕起伏,往往不成l人之美。
可惜相知、相守、相爱的结局,总是两看相厌、相忘于江湖。
在确认关系之后,他和昆仑做遍了爱人之间能做的事。
也在某次收场,昆仑汗涔涔地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第无数次执着不懈地问道,结契吗?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答了句,好。
普通人谈恋爱的终点,也不过是结婚。自己这么做,也算是对得起少年的一片真心。
当他说出那个字时,昆仑立马就像是疯了一样,激动难耐地口勿住了他的唇。
莲华的气息还未完全平复,便被他拉进了下一个漩涡。
他艰难地往上挺着月要,在理智的底线彻底被攻打崩溃之前,断断续续地笑问道:
不是说好啊、要等我一万年的么?
回应他的,是昆仑闷着声、恶狠狠的丁页弄:=等不及了。
少年如愿以偿,像是条闻着了肉味的狗,将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翻来覆去又啃了一遍。
精力旺得无处发泄,还一边动作,一边不停地逼问莲华,从今往后应当改口叫自己什么。
直到莲华哑着嗓子哭着求饶,对着不知比自己年轻多少岁的昆仑,颤颤巍巍地喊出那个舌甘腻又羞月止的称呼,才大发慈悲地把人放过。
事后又满脸愧疚地替莲华揉着腰,殊不知一脸春心荡漾的傻笑早就暴露了他的邪l恶。
叱咤情场、在撩人一事上永远游刃有余的莲华终于翻了车,见识到处男开l荤有多可怕,从此后改过自新,拒绝挑起任何有可能令气氛发酵的话题。
结果就是昆仑憋了好一阵的存货,又在下一回让莲华体会到了什么叫变本加厉。
就在他被半哄半强迫地解锁了不知第几个利息之后。
某个雨后的清晨,他在人界住处的屋门忽然被敲响。
结契之后,莲华便离开了天界,和昆仑四处游历,度蜜月似的。
莲华喜欢凡间的热闹,又不喜欢浊世的喧嚣,他们便在江南建了一所宅邸。移步换景,曲径通幽,很是别致。
昆仑今早提前离开了,是去替他排队买巷口热腾腾刚出炉的,最抢手的汤包。他不该这么早回来,就算没带钥匙,也没理由进不来屋门。
莲华一头雾水地推开沉重的大门。
朱红色的门外,玄螭站在青石板街前。眼眶通红,衣衫湿透,银发一丝一缕地贴在苍白的鬓边,竟像是淋了一夜的雨。
他怀抱着一坛酒,看着莲华身上或浅或深的痕迹,抿唇不语。
莲华这才意识到尴尬,将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松松垮垮的衣襟往上拉了些,支吾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段时日里,他和昆仑结契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三界上下。抱头痛哭的人有之,上门贺喜的人有之,不敢置信于是死缠烂打的人也有之琉璃天宫的门槛险些被踏平,莲华不堪其扰,也因此搬来了人界。
但这些人里,惟独没有玄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