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害怕。
这句话不轻不重,飘进方怜儿的耳朵里足以将她的手怔住。
方怜儿刚想解释,孙穹摇头道:你走吧...
方怜儿颤声:孙穹哥哥...
走吧。
孙穹底下了眼眸,扯着被褥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脑袋,瞬间置身黑暗。
方怜儿走没走他不知道,他蜗居在漆黑的被子里,外面的烛光透不进一星半点。
衣袖里还有一个馒头,是方深越给他的,他虽然看不清,但摸得到馒头上面有点灰尘,孙穹轻轻拍了拍,躲在被子里咬了一口。
王上的孩子....孙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叹了口气,也好,去了王宫,深越就不会被欺负了。
孙穹回想,还记得第一次见方深越的时候,方深越什么都不记得,满身的伤,名字还是婆婆帮他取的。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方深越对他真的很好,哪里都好,就是身体太差,三天两头就会病一场,但每次方深越泡在药罐子里还能没心没肺的笑,孙穹觉得自己也没这么苦了。
索然无味的馒头很快就被吃完,孙穹擦了擦嘴,掀开被子。
屋内里已经不见方怜儿的身影。
孙穹叹了口气,他五官很端正,墨黑头发只用一根竹簪轻轻挽起,有些许碎发悠悠飘在他有些疤痕的脸旁,眼中满是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外夜色还算柔亮,孙穹弯腰在庭院的地上捡了一片树叶,随便穿了一根线,带在脸上。
夜幕中的庭院显得很落寞,月光与云交织,孙穹脚下光影黯然,漫无目的。
嗷呜。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狗嚎,夹杂着空旷悠长的笛声,本是婉转动听的笛声基本被毁了,这狗嚎大煞风景。
这股在狗嚎中还温和清扬的弦音似乎在引导孙穹向前。
狗嚎声越来越清楚,笛声也渐渐明朗。
孙穹呆愣住,月光柔和撒下,面前凉亭里一身红衫的女孩,手持玉笛吹奏。
孙穹这一瞬间甚至不敢大声呼气,害怕打扰到这曲美妙。
一曲毕,满天星辰铺天,繁星飞舞,漆黑如墨的夜空总会有微弱繁星凝聚起的光。
凉亭中的女孩似乎注意到了他,收起玉笛笑道:我记得你,孙公子。
孙穹喃喃道:姑娘....可抬头看过天?
女孩不明所以的抬头,天?
姑娘很美。
女孩有一瞬诧异,很快反应过来,掩嘴轻笑。
孙穹握了握拳头,低头道:我能过来吗。
好啊。
女孩看起来比他大,没大几岁,很是开朗的笑着。
孙穹就像入了魔,一步一步不受控制地向凉亭挪步。
嗷。
一团暗黄色的影子扑来,小小一个力气却大,让孙穹一时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脸上本就不牢固的树叶也飘飘落地。
公子抱歉,这。女孩担心的小跑来想把他扶起。
孙穹往后躲了躲。
怎么了。
孙穹低头慌乱地摸索着地上的树叶,重新戴在脸上,我长得丑,会吓到你。
女孩一笑,向他伸出手,不会的,先起来吧。
孙穹大可以拍拍衣袖自己站起来,可他低眸看着这只纤纤玉手,鬼使神差的伸手,心甘情愿被她牵住。
嗷呜!
那团黄色的小东西似乎不太高兴,在孙穹脚步打转,气呼呼地低吼。
这是我养的小犬,吓着公子了。
小犬?孙穹弯腰打量,可它怎么长得...像个貔貅神兽。
是吗,之前我也觉得像貔貅,可我想想,也没有哪个神兽会像它一样粘人。
女孩将张牙舞爪的小貔貅抱起,捏了捏它脏脏的爪子,小貔貅急了,蹦跶上女孩的脑袋,宣告主权。
啪嗒
一根簪子被貔貅脚垫子乱踩,掉落在地。
女孩想把它扒拉开,可是小貔貅就是黏在她的头上,怎么也推不走,她也放弃了。
孙穹走近,弯腰拾起掉落的发簪,我,我帮你带上吧。
好。
敢问姑娘芳名。
孙穹没有碰过姑娘的簪子,即使是方怜儿的他也从未拿过,所以很紧张的考量这东西要怎么带。
我叫方婉儿。
好了。孙穹擦了一把汗,终于安然无恙的为她带上,没有把她头戳破。
该你了。方婉儿仰起头,你叫什么。
还没等孙穹张开嘴,方婉儿抬手阻止,等等。
你要自报家门的话,连这片叶子都不摘下也没诚意了吧。
孙穹低头没回应。
他不想吓着她,可此刻孙穹有个私心在脑海中不断发芽生长。
那就是让她记住,让她记住孙穹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孙穹这么想着,第一次坦然的在别人面前将隐藏自己的盾牌摘下
他低头,甚至不敢看方婉儿,无奈笑道:吓着你了吧。
方婉儿没有回答,问:你知道大将军吗?
孙穹摇摇头,我只知道孙将军。
不是他,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以身守国门疆土的大将军。
她说的激昂,孙穹似乎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满腔热情的将军。
可我的疤,只是被一只鸟给抓伤的,我没有那么伟大。孙穹神色黯然。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像大将军一样,雄姿英发,保家卫国的,那个时候,疤痕就是你勇敢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