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也并没有放弃找茬和怪声怪调地说话。
池扬的精力越来越差,一点也分不出来搭理他们。
渐渐的,他们的主要攻击对象从池扬转变成了王书达。
王书达和池扬不同,他总爱跟在吕国纲他们身后,尽管吕国纲他们很嫌弃他,他也并不在意。
吕国纲和张维乐此不疲地捉弄他,包括但不限于在他座椅上涂强力胶或者口水,把他第二天准备要穿的衣服给藏起来,或者半夜把他喊起来让他去楼下拿他们的外卖。
尽管池扬并不想去管,但这样的事屡屡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视线里。
有一天,他晚上回寝室,一开门正好看见张维在喂王书达吃东西。
吕国纲在旁边抄着手,正在笑。
地上有一袋辣条,塑封的口被撕开了,一半的辣条撒在了地上,大概还被踩了几脚,看上去灰黑交杂。空气里全是辣条的味道。张维就是从中捡了一根,想塞到王书达嘴里。
王书达憋红了脸,我,我不想吃
张维:是吗?我以为你很想吃呢,不然怎么就把它撞到地上去了?
王书达小声地说,我现在去给你重新买一袋。
诶,我不要。张维笑嘻嘻的,就请你吃这袋了。
吕国纲笑笑,小王,你不吃点的话我们以后可没办法做朋友了。
王书达偷偷看了池扬一眼,最终绝望地张开嘴。
池扬把书架上的书拨了一下,突然说:你们差不多得了。
吕国纲脸上的笑意一僵,转过头来,哟,想替人出头啊?
池扬平静地看着他。
张维笑笑,少他妈管闲事。他对继而笑眯眯地对王书达说,来。
我说,池扬手在桌子上一撑,差不多得了。
吕国纲顿时站起来,啪地一声把椅子一踢,想打架是吧?
他还没站稳,池扬就已经朝他冲过来,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小腹一阵钻心的痛,一阵怒气冲上了他的脑门,他和池扬纠打在一起。
张维愣了一下,随即也加入进来。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池扬的背上。
吕国纲身形是池扬的两倍,在他反应过来后迅速把和池扬掉了个方向,把池扬摁在了地上,刚要一拳打上池扬的脸,池扬就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他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子弄死你!他挥着他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腕。
王书达在原地傻了一会儿,然后马上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接着跑出了寝室。
池扬已经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当他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被送到了医务室,吕国纲手上过着一层纱布,辅导员和班主任站在他们面前。
辅导员让池扬交代事情经过。
池扬就把王书达的事情说了一遍,张维立刻说:辅导员,根本没有这回事。池扬同学和我们有长期矛盾,刚才故意出言挑衅,所以我们才打起来的。
池扬笑了,哈,这会儿成同学了?
眼见情况又剑拔弩张起来,辅导员及时打断他们,问王书达道:是池扬说的这么回事吗?
王书达看了池扬一眼,又看了吕国纲和张维他们一眼。
班主任皱着眉,你别看他们,就说事实。
王书达咽了口唾沫,我本来在和张维同学说话,开玩笑来着他低下头,池扬同学刚好回来,有点误会了,所以
辅导员明白了,是这样吗?他问吕国纲和张维。
吕国纲马上说:对,就是这样。
辅导员又转向池扬,以后什么事情要问清楚了再说。不能什么问题都依靠打架来解决,知道了吗?
池扬瞟了王书达一眼,王书达不敢看他,他微微点了个头。
辅导员松了口气,行吧,以后注意。念你们是初犯,就在咱们班级内部解决了,不上报给学院。他说,不然肯定要给你们处分。
吕国纲立刻谄媚地说,谢谢辅导员,我们以后肯定会好好相处的
池扬漠然地转身,走出了医务室。
江绚今天没有早课。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右耳有些不舒服,他用手摸了摸,发现有点硬。
他走到镜子面前一看,右耳耳洞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红肿了起来,像是发炎了。
很奇怪,已经打了快半年了,怎么会突然发炎了。江绚想着,伸手想把耳钉摘下来,没想到它和伤口粘在了一起,很难取下来。
江绚耐心有限,试了几下发现取不下来,便用力一拉,耳朵顿时一阵入骨的痛,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再一看镜子,耳洞正往外淌着血。
他看着那血,心突然一动。
好像有什么事。
他找了一块酒精棉按在耳洞上。
然后他坐在了电脑面前,他记得明天是池扬的生日。这里的时间比n市晚一天,那么差不多就是在n市的几小时后。
言辞并不是江绚所长,但是池扬不一样。所以他想给池扬写一封信,然后在他生日那天发给他。他已经写了好多天了,每天写一段,今天该写最后的结尾了。
十八岁啊。
江绚想着,轻轻笑了笑。
他把手放在键盘上,可耳洞的血竟然还没有止住。
池扬彻底病倒了。
他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床帘里,整整两天,除了麻木地去厕所之外,就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连江绚的消息都没有办法回复了。
第二天深夜,他从床上坐起来,到床下找了一张纸,拿着笔走到阳台,想写些什么,他总得留下些什么,他想。
直到冷风把他整个人吹透,把他的手吹僵,他拿起纸来一看,写了满页的绚字。
他手一松,纸张就被风吹进了漫长的黑夜。
这样也好。
他回到寝室,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刀。
想了想,他又慢慢蹲下来,从角落里把他那一包药拿了出来。
他从衣柜里找了一身暖和的衣服,然后安静地把它换好,紧接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宿舍楼下,他才发现下雪了。
准确地说,应该已经下了好几天了,楼下草坪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继续往前走,心境从未有过的平和。
宿管阿姨不在,他轻而易举地出了门。超市的灯还亮着,他走进去,买了一瓶水。
路过放方便面的货架时,他停了下来,又买了一盒方便面。
结账的阿姨笑着对他说,同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能进寝室吗?
池扬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微笑地对说了句,是啊。
学校里的灯很昏暗,池扬沿着一条小路慢慢走着,他不着急,现在才凌晨三点。雪也不疾不徐地落在他头顶,落在他身边。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走在这样的路上。
学校正在修几座新教学楼,同时也有几座过于老旧的教学楼被废弃。
池扬走进废弃的教学楼,找了个角落坐下,把方便面的包装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