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见识过了,真是能放下了?宗洲瞧着凌浅的脸。
凌浅回过头,迎上目光,说:是放下了,但你瞒着我,还是不对的。
唉宗洲蓦然叹了口气,好不郁闷的神色,道,我不是先知,若早知道黑龙是任何被困的生灵都会化的形,我又何苦编造他身死道消仍存善念的谎话给你听。
你想要我只记得回忆里的美好。凌浅是在指责,但并不对宗洲生气。
宗洲的脸是晚霞温柔的好颜色,也不知真实的脸色是喜是怒,但语气一定是对鲛人的反感。
可深海里的畜生偏让我有心织就的美好被揭穿了,你把仙山留在他们近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挺好。
我只是嫌他们吵闹,不是为了惩罚他们才留在此地的,罚他们是老天爷的事,我想,若是他们恶到了极致,早就入魔门了,若是他们的后代能保持一颗善心,天罚大概也会结束。
凌浅一声轻叹,他还看不透天道是怎样的,但深信坚守本心才是正途。
人啊,最怕的不是决定走上哪一条路,而是总是在动摇,哪一条路都走不到底。
凌浅神色认真,环顾四周美景,道:我选择此地,是因为要隐居,再没有比这里更难找的地方了。
这里可是连宗洲这样可以飞升的大能,若非机缘,当年都不曾发现的海域。
从前他二人走的都是水路,也是今日,才第一回站在了海面上,只有站在高处,才知此地之所以隐蔽,是因为常常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即使用上大乘期的修为,也很难探知内里的究竟。
鲛人若能自由离开这片水域,就不会造就一个和黑龙的混血去人间,这里,除了你我,再不会有人踏足了,凌浅指向岛中央,一片枫林深处,那里地势高,你把我们的新家就放在朝南的位置吧。
宗洲回过身,依他安排,放下一座四间屋子的院落。
凌浅又指向离院落百丈远的空地,道:在那里,我想要一个教孩子习武练剑的地方。
宗洲一挥手,那空地立刻现出一个配置梅花桩,各式兵器齐全的武道场。
凌浅想了想,指着海岸边,道:那里,我要一艘小船,天晴的时候,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晒太阳。
凌浅指着岛屿的每一处,大到一座房子,小到一张桌子,只要他说得出来,宗洲什么都能拿得出来。
数不尽的要求,一刻不必等的满足。
直到日落西山,繁星漫天。
两个孩子到了新家,早已入睡。
一日复一日,一夜又一夜。
这夜,父亲们坐到屋顶上,摆一桌水酒,吹着海风。
还想要什么呢?宗洲笑着揉了揉凌浅的发顶,我说你啊,是在试验你的想法多,还是我备的齐?
凌浅拿起玉盏,满饮一杯,灵酒醉人,已有些微醺,他从端正的坐姿,缓缓往下躺。
倾斜的屋顶,好似一张铺着软垫的榻。
他是越瞧星空,越觉得抬手可得,手指晃晃悠悠地在星与星之间连线,画一只兔子,画一只鸟,画一个妙人儿,画成他心里宗洲的模样。
我要星星,你肯定摘不到,凌浅笑着拽着宗洲的手,要与宗洲一起坐没坐相,躺着才舒坦,你哪能什么都拿得出来,没有星星,就是我赢了。
我这么爱你,该要你赢才对啊。宗洲侧躺着,支着额头,瞧着说醉话的美人。
凌浅可不依,醉话都是不清醒的,哪能自己要了,宗洲不给,还说是为了让自己赢了开心呢。
就要星星嘛。凌浅醉后缠着宗洲闹。
宗洲清醒地看着他笑,你看我像星星吗?你也要一要我吧?
要我咬你?凌浅抱住宗洲的脑袋,一下咬在了对方的唇上,我咬这里够不够,不然你衣服脱了,我再咬咬别的地方。
小家伙醉了什么都敢说。宗洲笑得开怀,使劲捏了捏他的鼻子。
小家伙?所谓自在了,就是无拘无束成了凌浅今日这样子,竟还撩开衣摆,凶巴巴地说:哪小了,你说我哪小了,你个大家伙,欺负我。
我要把你这醉态用块晶石记录下来,来日你气恼了,我就放给你看。宗洲说着话,当真拿出一块记录晶石。
凌浅赶紧双手捧住这人的手,满目惊奇道:你记这个做什么用?
你清醒时看了,就会羞得往我怀里躲,哪还有心思去生气啊。宗洲手里的晶石倒映着凌浅红扑扑的脸,这小脸精致,双目蕴着薄薄的水汽。
凌浅瞧自己的模样,瞧得入神,蓦然笑起来,说:我现在就是羞红了脸呀。
你是醉的。宗洲扶着他坐起身。
凌浅倏然抓着宗洲的肩膀,道:你说我羞了就让我躲进你的怀里,你现在不认,你不要抱我了?
要抱的,宗洲搂住他躺下,让他仰躺在自己的胸膛,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是一副鲜少让他瞧见的满足神色,我喜欢你需要我。
我需要你啊,我需要你给我摘一颗星星。凌浅轻叹着,好酒就是能让人有想一出是一出的自在。
小浅看天上,有一颗流星。
嗯?哪里有啊?凌浅睁大眼睛,当真看见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滑过天际,真有流星啊。
他正如先前指着星光作画一样,指尖跟着流星画着一道弧线。
画到星光坠落处,他的手也落在宗洲的掌心。
那掌心里星辉不衰,明光璀璨,宗洲握住他的手,翻腕,将光明落在了他的手里。
星星已经在你手里了。
怎么会?凌浅眼见覆盖在自己手掌的手移开,真有光亮在自己的手里,这光,有着真实的重量。
昔年游历,曾遇流星坠落人间的碎片,它不是真的会发光,但却是我真的能给你的一颗星星,宗洲有求必应,可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宝贝今天要星星,我有的都给你,若来日你要月亮,你才真的赢了我。
你都说出来了,凌浅呜呜哼着扑进宗洲的怀抱,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要月亮的,我不赢你,你还是得什么都给我。
都给你,宗洲满是爱意地拍着他的背,哄着两个幼子睡觉的温柔语调,说,我们该歇了,小浅乖,是我不好,找了这么个容易醉的酒给你喝。
凌浅抬起头,迷蒙着双眼,可爱地撅起嘴,嘟囔道:你也觉得是酒错了,不是我酒量不够好,对吧,我千杯不醉的。
嗯,不醉。宗洲温柔地顺着他说话。
凌浅点点头,豪言壮语道:我就说我千杯不倒,你看我倒了吗?
嗯,不倒。宗洲宠溺地看着自己怀里连醉和倒都已经分不清的爱人。
不倒,就是眼皮在打架,我我闭一会儿眼,我还要你摘太阳呢,你给我摘太阳吧
凌浅的头往宗洲胸口一靠。
不多时。
宗洲怀中重量渐渐沉了。
还说不会倒呢,这都睡着了。
宗洲笑盈盈地起身抱着凌浅从屋顶|跳下,落地稳稳当当,向着寝屋走的动静极小。
既不想扰了怀中人盼月亮要太阳的好梦,也不愿惊醒了沉睡的两个幼子。
可宗静这孩子,在凌浅肚子里的时候就好动,如今长大了许多,能翻身能爬了,更是不老实。
也许正是因为宗洲步子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