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画从何而来?
托人高价买来的。
作画者是何人?
不知道。严曦摇头,他刚才不是回答过了么?我猜定是个狂放不羁的老者吧!笔墨之间才有如此逍遥不羁之感,令我等这笼中之鸟,尤为艳羡!尤为艳羡!
能找到此人么?
严曦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根本无从查起
几个月?蔺容宸十分玩味地看他一眼,此画墨色尚新,完成时间应未及一月。你会看不出来?
严曦是真的忘了这一茬,窘迫地转过脸,眼珠子乱转,这个方才光顾着品画,未细看墨色
是么?既然他不愿过多透露作画者的讯息,蔺容宸自有别的办法。你若能将心思花在读书上,太傅定会比收到这幅画还要开心。
王爷,你是不知道。严曦在蔺容宸对面坐下,身体前倾,凑到他面前,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不像兄长,学什么都特别快。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倒像是极为委屈无奈。
蔺容宸嫌弃地往后扬了扬身子,你若真为太傅着想,愿意上进,本王会为你找最好的先生。
这就不用了吧?严曦傻了眼。刚才说的话能不能吃下去,当做没说过?祖父是帝师,他都教不好我,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教我了哎呀,王爷,客人到了,我先去帮忙,不打扰王爷赏画了。严曦寻了个理由离开正厅。这种对话再继续下去,他真吃不消。
蔺容宸的目光重新回到那枚印章上。真的是个老者么?
严曦虽跟梁砚文一般有隐疾,但并不妨碍他交友遍姑苏。
初到李家不大开口,完全是因为新环境尚未适应。时间久了,本性自然暴露,加之李行之对他宠爱有加,他亦察觉自己跟李行之应是有些关联的,心底完全将他当做祖父,在李家待得愈发自在起来。
为了报答李行之的这番恩情,他早已决定将来如李行之所愿,入仕为官,目前能痛快一天就多痛快一天吧。他格外珍惜眼下为时不多、自由自在的日子。
当日来的除了朝中之人,还有梁砚文的几个衙门同僚和严曦的一众朋友。蔺容宸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竿子人,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怎么回事?
赵珣也是一脸懵,好像是来祝寿的。
废话!不祝寿难道是来闹事的?蔺容宸仰头看天,半晌出了口气,严曦呢?
赵珣颠颠地找严曦去了,不多时回来道:还在外面迎客。
还有?他这是要把全苏州人都请来吗?
恐怕是。
叫他滚进来!蔺容宸彻底没了耐心。
严曦虽不能辨脸,但在苏州的这几年,早练就一身凭走路的身形认人的本事。当然,仅限于他与对方十分熟识。若像上回谢松林那般,在流云楼坐着不言不语,他未必能认出来。
这厢正迎着众好友,不亦乐乎,却见赵珣木着脸对他道:王爷让你滚进去!
严曦的一张笑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回头扫了眼正齐刷刷望着他的众人,干笑道:既然王爷召见各位先自便,严曦去去便回。
他见过赵珣两次,但这般面色如铁还是头一回。大人可知王爷为何要见我?
不知。赵珣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见识到他这般的不靠谱,更是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
见了蔺容宸,严曦一脸谄媚,王爷有何吩咐?
你到底请了多少人来?
严曦算了算,如实回答:二十三个。
二十三?蔺容宸气结,你还真是广交好友!
严曦干咳一声,王爷谬赞了。
蔺容宸深呼吸再深呼吸,尽量放平语气,本王希望你能约束好这些人,莫要酒后无德,宴上闹事,否则全部连坐!
这是自然。别人要来,严曦总不能拒之门外。更何况人多、热闹些有什么不好?
回了座位,谢松林与他耳语道:我看那侍卫的神情,王爷似乎生气了,你可知为何?他可有难为你?
严曦摆摆手,一边招呼众人,一边低语道:没事。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也知道,天家的人么,向来喜怒无常。严曦不多说,谢松林也未再多问。
众人对李行之敬重有加,亦有蔺容宸在一旁坐镇,寿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谈笑吃喝间,热热闹闹的一天总算平安过去了。
送走众人,李行之将蔺容宸安置妥当,回房与酒意半酣的老友叙旧。顾纯老弟,托你查的事可有进展?
瞧我这老糊涂!刘顾纯又是跺脚又是拍脑门,我在荆州找到了碧烟的表妹,她说你成亲不久,碧烟就有了身孕。因怕邻里说闲话,她爹娘将她送到临县的一处尼姑庵待产,据说生下了一个女婴,但碧烟刘顾纯叹息一声,不忍再说下去。
碧烟如何?李行之颤声道。
难产而亡。
李行之闻言,老泪纵横,口中只反复喃喃: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我后来找到那座尼姑庵,因时隔多年,当年的尼姑大多已不在庵中,只有一位还能隐约记得一些,碧烟下葬后,所生的女婴便送给一对路过的夫妇。未等李行之继续询问,刘顾纯将他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那尼姑只知道路过的夫妇是要去玉田投靠亲人的。老弟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若知道她那时已有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李行之陷在悲痛里不能自拔,碧烟的事是他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如今已没有一丝可弥补的机会,那孩子身上可有何记号或信物?
记号?刘顾纯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未听她说。对了,据说碧烟去世前将一条绿流苏放在了女婴的胸口。
青丝流苏是一条红豆青丝流苏我对不起他们娘俩儿李行之激动的语无伦次,突地站起身,你方才说玉田我要去找那孩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你去何处找她?刘顾纯拉住他,虽不忍心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说不定那对夫妇根本就没去玉田,抑或他们早已搬了家,或是
李行之摇摇头,不会的!你可知道严曦长得有多像碧烟,他或许就是我的外孙
刘顾纯愕然,那严曦的娘
三年前我在水墨轩遇到他过去的事,他全都不记得了提起那天的情景,犹自历历在目,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玉田!
你若执意要去,老弟便陪你走一趟,权当是云游了。只是此事尚不明了,还是瞒着严曦的好。刘顾纯觉得严曦失忆定也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查未清楚之前不易让他担着压力。明日我便跟王爷说一声。
李行之点点头,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直到三更才各自上床。
更声在幽静的青旗巷飘荡,赵珣进房欲催促蔺容宸歇息,却见他披衣而起,正欲出门。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