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埋头,眼睛紧盯着自己的鞋尖,嘴唇蠕动了好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那句百年好合。
他的视线微微向容钰的方向倾斜,看着少女美丽的,在月光下散发出光晕的脸。
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兄弟有了喜欢的女生,那个女生还那样好看,他应该是感到很开心的。
可顾曦却觉得他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激动,反而
很难受。
这个事实让顾曦感到羞愧。
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坏的人,自私又小气,见不得朋友的好。
顾曦懊恼地想着,胸膛的剧痛让他甚至感到有些焦躁,唇边不知不觉地流下血迹。
他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莫名的情绪,或者做些什么来打破沉默,鼻端却飘来淡淡的清苦的冷香,细细嗅起来带着丝丝的甜,有些像二师姐炼药的时候会用到的佛手柑的味道。
冷冷的,淡淡的,清寒苦涩,十分好闻。
是迷药还没散尽么?
顾曦赶忙闭气,错愕地抬头,向着风吹来的方向望过去。
他看到贺成渊正大步向他走过来,琉璃色的眸子里好似燃着点点怒火,这让贺成渊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清澈明亮。
一只修长的手扯住顾曦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拽过去,贺成渊在探寻到顾曦胸口的伤势后,眼里的怒火更胜,紧抿着唇帮他处理伤口。
顾曦整个人被贺成渊搂在怀里,于是那股冷寒的香气就变得更加浓郁。
他早就坚持不住,一直都是在硬挺。
现在有了贺成渊的身体做倚靠,身体再坚持不住地瘫倒,晕乎乎地任由贺成渊帮他处理伤口,心里只觉得不解极了。
冬天都还没有过去。
为什么会传来夏末才会成熟的佛手柑的味道呢?
第67章难不成他喜欢贺成渊啊?
嗯,我觉得
半靠在贺成渊怀里,顾曦一脸淡定地跟贺成渊讨论该怎么处理这些昏迷的百姓,怎么把佛像修好,回去以后落下的习作怎么安排着让贺成渊全都帮他写了。
他说着说着一口气没喘匀,咳出一口血,被贺成渊捏着腰上的软肉掐了一把,这才老实把嘴闭上不动了。
他这次伤得实在是严重。
二十四根胸骨断了六根,有两根向后插在内脏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贺成渊小心帮顾曦把衣衫解开,看着眼前塌陷青紫的胸口,牙关咬紧,眼底流淌过深冷的怒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仔细地抚上伤口,贺成渊缓缓地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尝试着先把顾曦被折断的骨头复位。
受伤的内脏不是灵力的滋润能够痊愈的,需要辅以灵药慢慢调理。
当务之急是不要让破碎的骨头再对内脏进行二次损伤,使得伤口过度恶化。
可尽管贺成渊的动作已经极尽温柔小心了,挪动骨头时候对胸膛的刺激,还是让顾曦忍不住喉头腥甜,面上一白,侧头喷出一口血来。
点在受伤胸膛上的修长手指随着这一口淤血的喷出,微微颤抖。
贺成渊看着顾曦虚弱地样子只觉得又生气又心疼,原本紧绷着的冷淡表情忍不住有一丝破碎。
我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能吐这么多血,顾曦嘿嘿一笑,跟贺成渊开玩笑:你瞧没瞧见,噗噗噗噗的,平时那些好东西没白吃,血真足。
贺成渊脸色发白,呵斥出声:豆豆,不要说这种话。
他心里愧疚懊恼,觉得都是因为自己顾曦才会受伤,见顾曦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语气就没控制住地有些重。
顾曦的笑僵在脸上。
哦,他蔫蔫地回了一声,垂下脑袋,瘪了瘪嘴,小声嘟囔:说几句玩笑话都不行,怎么有你这么讨厌的人。
一天天的就知道凶我,从来都没见你凶过容钰,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
他心里觉得委屈,说出口的话酸溜溜的。
可自己转念一想,贺成渊喜欢容钰当然不会凶容钰了。
谁会舍得凶自己媳妇呢?
唉,他在这争的是哪门子没道理的宠。
难不成他喜欢贺成渊啊?
顾曦:
这个答案太过不可思议,顾曦在想到的一瞬间完全懵了。
胸口疼得太厉害,顾曦觉得他好像疼出奇怪的幻想来了,赶紧使劲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
看着顾曦胸前可怖的青紫色掌印,贺成渊漆黑纤长的眼睫半压,勉力挡住眼底喷涌欲出的戾气,缓缓开口:豆豆,那些人的模样,施展法术时候的灵力波动,或者说话的口音之类的,你还记得住么?
顾曦陷在纠结中,神思恍惚:嗯?
见顾曦走神没有听清,贺成渊便又重复了一遍:豆豆,伤了你的那些人,你还有没有印象?
清冷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为了让顾曦听得更清楚些而靠近的薄唇,翕阖间呼出清苦哑甜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燥热感攀爬上顾曦的脸颊,他微微瑟缩着往后躲了一下:嗯我记得当时跟她们交手的时候,总觉得她们的功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再有就是围在欢喜佛像附近守着的都是女人,感觉像是什么组织?或者修真门派?
不太像是拿钱办事的雇佣杀手,因为当时我挟持阿婆威胁她们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她们非常犹豫,应该是彼此之间有感情的。
他努力地回想当时的情景,继续补充道:我记得当时那个阿婆说,好像是有人指使她们这样做的。如果她们不害你,她们就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原来是冲着我来的,贺成渊眼底的戾气变得更重,舌尖下压,重重地舔过牙根,语调生冷:为了害我把你伤成这样,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们好好算清楚的。
顾曦只觉得惊讶极了:贺成渊,你知道是谁要害你?
贺成渊闻言低头,视线落在顾曦的脸上。
少年的神态里带着迷茫和困惑,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泛起淡淡水气,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柔软,像只软乎乎的可爱小猫。
薄唇勾起,贺成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眼里的戾气和燥怒因为顾曦望过来的清澈双眸而融化,语调温柔低沉:有一些头绪。
不外乎就是书里写过的那些想要栽赃陷害乾卿宗的恶人。
比如太溪阁。
正好他也准备在帮顾曦过完生辰之后,去把那几个一直蠢蠢欲动,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的门派收拾干净,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些而已。
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以后安心养伤,贺成渊看着顾曦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煞白,身体在剧痛下不自觉地蜷成猫儿似的一小团,语带担忧地认真嘱咐道。
担心人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跑去修炼,又或者是背着他去调查有关今天发生的事情。贺成渊板起脸,语气冷冰冰的:你要是不好好养伤我就告诉师娘,让她天天用传影镜看着你。
用商雪威胁顾曦特别好用。
果然,话音刚落,顾曦圆润杏眼里暗自打着小算盘的古灵精怪劲,瞬间消失不见了。
听话,贺成渊的声音软下来,不自觉地向顾曦的方向靠近,耳根泛起红:豆豆快要十四岁了,是大人了,不能再调皮了。
他长长的睫毛几乎扫到顾曦的脸上,惹得顾曦往后缩了缩:贺成渊,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我觉得好不舒服。
他觉得贺成渊靠得太近了,近到他的鼻畔充盈满了清寒的淡香,让顾曦本就痛得抽动的胸膛颤动的更快。
很不舒服的陌生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