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想过我么?谢时屿朝他这边俯身,借着掐灭烟头,低声问他,我走之后,再也没想过我?
*
谢时屿不想出国了。
他打算留在国内高考,陪着江阮,连着一个月没逃课,每天都交了作业,哪怕没几道能写对的。
怎么回事啊你,谢时屿的小姨施萍,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看见他送到办公室的作文,简直不可思议,笑着说,终于想开了?现在也来得及,你就是偏科严重,补补数学什么的,很快成绩就能有起色。
嗯。谢时屿点头。
他以前没想过要学习,学什么都他来说都没意义,反正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
他父母离婚的时候就商量过。
谢时屿在国内读到高二,最晚高三结束,就出国到母亲那边去读书,专业也是被选好的,等他毕业之后,再回国进公司。
没人跟他说过,问过他的想法,包括他们离婚后,他想跟着谁。
当初商业联姻,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应付两方老人的差事,连家长会都是互相推脱,最后让秘书去开。
但奇怪的是。
再婚之后,好像他们都突然一夜之间学会了怎么当父母。
谢时屿看到过施宁把那个小男孩抱在臂弯里哄,低着头声音又轻又温柔;也见过他父亲每天牵着谢濛的手,送她去幼儿园,手指笨拙地帮她扎麻花辫,被她抹一脸蔬泥都不生气。
不过都跟他没有关系。
宝贝。谢时屿从身后搂着江阮,下巴磕在他肩上,低头看他写题。
江阮被他摸得很痒,笑着躲。
谢时屿总觉得他又娇又有点傻气。
晚上班里聚餐,你去不去?谢时屿问他。
江阮很少参加班里的活动,他得回家看着奶奶,但这几天他有个远房亲戚来他家暂住,每天陪着老人,他就可以出去放风了,所以点点头。
我想去。
行。
谢时屿反正是陪着他。
前段时间运动会,他们一班成绩很好,老师请客吃饭,全班还包了KTV,正好明天周六放假,今晚放松一下也无所谓。
但班主任曹平安不放心,也跟过去了,这位大神在,吃饭的时候气氛就比较沉闷。
直到去了KTV,灯光昏暗,大家遗忘了角落还有个老师,才终于放开。
玩什么?数七行不行,谁错了就罚一首歌!有同学提议。
他们也不敢喝酒。
谢时屿觉得自己真倒霉,挑了下眉,笑着说:这么费劲,你直接让我点歌不就行了么?
旁边的人都笑,江阮也跟着笑。
果然。
谢时屿没几轮就下来了。
唱什么?谢时屿坐到高脚凳上,眉眼懒散,回头翻歌单。
底下都起哄,唱情歌啊!
曹平安在旁边皱眉,就差说一句成何体统,不想听,想管,但又不能管,说好了让全班出来玩,扫兴就没意思了,他起身出去抽烟。
谢时屿懒得选,从之前班里同学选好的曲库里,随机了一首。
我看过星辰刺入玫瑰
人造的浪漫总是太短
你窥探过我最不安的手
在青春最寒冷的时候
隔绝我
治疗我
打开我
他还没唱完,底下已经起哄笑倒一片,都知道他转学过来以后,有多少找他表白的人,甚至里面还有男生,更不必说暗恋,班里不少女生听着歌都红了脸。
江阮一直低头咬着吸管喝汽水,越看他越讨厌。
等离开KTV,江阮跟着谢时屿去他在学校旁边的公寓住。
走到楼下,江阮忽然拽了一下他校服衣领。
谢时屿低下头,尝到了柠檬汽水酸甜的味道,江阮只是心血来潮,突然很想亲他,短暂触碰后就红着脸想推开。
但谢时屿却没松手,他搂紧了江阮的腰,嘬吻他的唇,舌尖蹭过他的,揉他单薄的肩背,像是要把人整个揉进怀里。这个夏天总是让人不安,蝉鸣之下竟然有种隐痛,拥抱和亲吻都难分难舍。
时屿?震惊诧异的声音响起。
谢时屿猛然把江阮的脸按在怀里,心跳骤然加快,回过头,才发现是施萍。
谢时屿动作太快,施萍没看清跟他接吻的人是谁。
但怎么看,都是个男生。
谢时屿脱下校服外套,挡住江阮,把钥匙给他,推他进楼道,摸了下他的脸颊说,你先上去。
走什么走?施萍生了气,转过来,哪个班的?
小姨。谢时屿阻拦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转学到燕宁一中,他父亲就让他住在这边这套公寓,但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除了照顾他的保姆外,从来都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他也不经常住这儿,所以完全没想到会有谁突然出现,放松了警惕。
谢时屿,你别逼我去查监控。施萍皱眉。
就这一次,谢时屿仍旧拿校服罩着江阮,对施萍说,小姨,能不能当做没看见?
他越是护着江阮,施萍越生气,她还没从谢时屿竟然是同性恋这件事里缓过神来,非得去看跟他深夜在楼下抱着亲的男生是谁。
眼看不可能躲过去。
江阮轻轻推了谢时屿一把,还给他校服,心跳急促,说:施老师。
施萍顿时僵住,要脱口而出的责骂都僵硬在嘴边,她指着江阮,任教这么多年,抓过无数早恋的学生,但哪一次都没能让她这么震惊,又无法置信,她甚至做不到开口责怪江阮,只想问他:为什么?
对不起。江阮蜷起指尖。
你疯了是不是?施萍顾不上管谢时屿,拉住江阮问,你的保送名额明年就能下来了,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燕宁一中是所百年老校,全省排名前三的高中,纪律极其严格,严禁早恋。
哪怕不会因为这个,就直接取消掉保送名额的申请,但也绝对会纳入考量,江阮是年级第一,还有之前省化学竞赛金银奖的加持,保送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为了谈恋爱的事毁掉,太可惜了。
江阮说不出话。
周一来我办公室。施萍说。
谢时屿皱了下眉。
没关系啊,就算真的没有了,施萍走后,江阮拉住谢时屿的手,安慰他,甚至还笑得出来,卧蚕微弯,我也可以自己考。
他心里真的这么想,至少考试这件事他还有信心。
胡说什么呢。谢时屿揉了下他的头发,冷声说,没事,别担心,我跟你保证。
施萍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但还是给谢时屿家里打电话,说了他早恋的事,只不过没提江阮,说自己也不清楚是谁,哪个学校哪个班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