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汽车自后方驶来,在他身边缓缓停下。
落下车窗,男人的脸从里面显露出来:我送你。
在卧室的窗口里,方成衍看到宋知是如何在街角魂不守舍地等待的几个的哥开着出租从他面前飞快驶过,甚至还偏离一点原有路线,在宋知跟前晃过一下,结果后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们一眼,导致几辆空车都走了。
在冷风里站了十多分钟,最后任性地选择步行回家。
方成衍连外套都没穿,身着一件衬衫,在家人们疑惑的注视中,匆匆出门。
宋知还在走。
冷风冻得他脸色苍白,下巴透出一股倔强和决然意味,装作听不到男人的话。
方成衍知道宋知肯定不会听话的,于是下车,走上前,架住宋知的膝窝和后背,把人一把横抱起来,大步走回副驾。
对方突然有了反应,在他怀里扑腾一下,怒骂:滚啊!
操!你怎么有脸!
他腿胡乱地蹬着,抻直了腰,想要下去:松开!
方成衍紧紧抱着他,不顾怀里人的奋力挣扎,打开车门,把他强行放到副驾驶座,又扣好安全带。
然后绕过车头,来到主驾。
在车载暖风直吹的座位上,宋知的眼泪这才开始涓涓地流下来。
从方家在三环的大别墅开到一环,用了多久时间,宋知没有概念。
他生气,气得额头、眼睛、鼻尖哪儿都红了,一脸不服气,眼泪断断续续地掉。
明明已经泪水涟涟,但就是死撑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捱到车辆抵达家门口,宋知解开安全带,直接下车。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坐方成衍的车了。
方成衍能这样痛快地说断绝关系。
他也能。
宋知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大门。
第83章一帘春暮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宋知便发觉气氛不对。
父母坐在沙发上,齐齐地向门口看来。宋知顿在门口,视线扫过脚边的礼物。
怎么了?
宋母两只眼睛哭得红肿,朝他轻唤一声:小知,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过来。
宋知见到母亲这副模样,心情更加沉重,眼下的伤心事怕是要一桩接一桩的来。
他缓缓换上拖鞋,坐过去。
母亲说:刚才张鸣带他儿子来过咱们家里。
宋知的眼眸如同黑玛瑙似的,视线定在母亲脸上,静等她说完。
你什么时候知道张鸣在车祸现场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小儿子老实回答:和亲戚吃饭那天。
刘茹慧擦掉眼泪:怪不得。
他们来咱们家做什么?
宋国啸开口道:说要给我们一个解释,车祸,他没有插手。
是秦淮派他在宋骧身上找文件。
张鸣还说,还说你大哥死前刘茹慧情绪突然返上来,哭得抽噎:喊的是纸,不是你的名字。
对不起啊小知这是她最介意、也最惭愧的事。刘茹慧一把抓住宋知的手,当即从沙发边缘滑下来,要给小儿子下跪: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能这样冤枉你。
宋知扶住她。
后者痛彻心扉,用膝盖前挪几步,抱住小儿子的腿,泣不成声:还逼得你跑去南方,遭了多少罪啊
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叫宋知眼底又红了。他把他妈从地上扶起来,扶到沙发上。
忽略掉那些煽情什么的话,平静地问:什么纸?
宋国啸把茶几上的纸页推过去,宋知拿起看。
京沪铁路廊坊站沿线563号。
他旋即把纸收在上衣口袋:明天我去一趟。
这天晚上,宋知睡得并不好,一宿浅眠,反复醒来,总感觉被子没掖好似的,后脖子漏风。第二天虽说起得不算早,但脑袋也是疼的。
吃早饭时,客厅电视机里的早间新闻一直在播放股市全面崩盘的新闻,配以股民在交换所里苦苦等待转手交易的镜头画面。
路上小心。宋母在门口叮嘱他:知道吗?
嗯。
付哲开着一辆越野车,和宋知驶在国道上。一小时后,两人远离城市,来到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越往前走,太行山在蔚蓝的天际便显现出更深的影子,随着汽车高速行驶,山脊一路奔腾。
他们本相约在八点见面,结果那纸上的地方实在太远。
付哲开了很久,等真正抵达时,已临近上午11点。经过一番枯燥和漫长的旅途跋涉,车载GPS定位的机械女声终于响起:
您已抵达目的地。
宋知向车窗外望去。
满目皆是空旷的平原,再远处,便是太行山脉的山麓地带。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一座废弃的工厂挺立在空荡的原野上。
付哲观望一会儿,把车停在公路边,宋知下车,等着他从车里的后备箱拿工具。
两人一同翻过国道一侧的波形护栏。
平原没有城市建筑物的遮挡,风在这里呼呼地咆哮,势要吹透宋知的厚外套似的,一股劲儿往他领口、袖口里钻。
踩在荒草上,山风裹挟尘土的干燥气味,扑面而来。
约摸走了五分钟左右,两人到了工厂大门前。
大门是锁着的,门把上挂着一条粗锈迹斑斑的大铁链。
付哲在四周观察一圈,确认没人之后,又重新回来。
宋知用两手固定好铁链,付哲用工具箱里的大铡钳用力剪下去,铁链嘣地从中间断开,还在宋知掌心里震颤一下。
他俩分别推开左右门,只听吱一声,沉重的铁门绕着门轴,发出年久喑哑、缺乏润滑的响声。
入目尽是灰秃秃的水泥墙,占地面积庞大,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如同一座方方正正的灰色囚笼。地上仅有一点土、木屑,还有一把脏旧的木椅
顶上距离地面约有三层楼高,开着一扇巨大的天窗。正午时分,光线垂直,在工厂央,投下一块方形的光柱,里面漫布游荡的灰尘。
旁边搁置了一幅画,由白色的布罩着。
宋知朝它走过去,耳边还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传声,空荡得令人心慌。
他一下把上面的遮光布揭开,发现那是一幅巨型山水画。
用手指轻摸,上面的颜料尚未全干,还是有些湿润的。
他和付哲花一上午功夫赶过来,跑到这样一个废弃的破地方,如若没有这幅画的存在,宋知真是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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