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小区楼房的灯光已然灭掉了七七八八,只有宋知开着白炽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枕着手臂,脸颊发烫,在送男人回家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内,脑袋把那缠绵的吻不知反复重温了多少遍。
他喜欢方成衍吗?
这答案好像显而易见。
可是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又在耳边响起要在一起吗?
在一起吗?
头疼!
他下床啪地一下关了灯,不耐烦地一撂被子,赶紧特么睡吧。
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终不敌逐渐席卷而来的困意,宋知一头栽过去。过了不知多久,正当他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铃声继而响得惊天动地。
宋知在睡梦中不由得微微皱眉,可这铃声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过了几秒,他猛地烦躁地坐起来,强行睁开眼睛,用手滑动接通。
喂。
他懒厌厌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又重新躺回去。
电话那头先是发出了点悉悉索索的动静,随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也学着他喂了一声。
?
怎么会有小孩儿给他打电话,打错了吧?
他不悦地把耳边的手机拿远,准备挂断。当他半眯着眼睛扫到上面的号码之时,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一下清醒了!
这号码
岂不就是宋骧接的最后一通电话!?
宋知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腾地翻身坐起来。在他考驾照期间,每次排队到怀疑人生的时候,他都会拨一回这电话,可当这电话主动打过来的这天,自己反倒有些愣怔。
小朋友,你好。
他连呼吸都屏住了,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边沉默了三秒,又传来一声嗲嗲的声音:你好。
宋知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该说什么话。
吃饭啦丫丫。
不等他开口,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紧跟着有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清脆坠地,像是一个铁盆被摔在了地上,那东西在地上来回打着转,拍在地面上嗡嗡地转圈响。
男人压抑声量,对这孩子怒吼道:快挂了!
挂掉!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过来,宋知听到孩子哇地一声嚎哭了起来,这哭声离得愈来愈远。
应该是手机被夺走了
你。
我不知道你是谁。
别再打了!听到了吗?!男人说话时带着一股乡土口音,不同于市区里的方言,而且,听上去凶狠极了。
通话紧接着,通话被嘟的一声按断了,手机里又只剩下干巴巴的机械声,一声一声地响着,拖着无尽的尾音
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在呆若木鸡的宋知心上。
他彻底清醒了。
手微微颤抖地再拨过去,果然又没了声响。
疑惑如同沸水里滚烫的泡泡,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这号码是谁的?第一次用大哥的手机号码打过去的时候,他为什么迅速按断?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又为什么直接干脆地关机以及,为什么最近又重新开机呢?这些天来,他一直用自己的号码拨打,如果那个名叫丫丫的孩子只是单纯地打错了电话,家长为什么又会表现得这么激动
清晨六点半,宋知仰头看着窗外浅白色的天空,惶惶中,觉得有些头昏目眩。
他把这号码输在支付宝向对方转账的功能搜索上,但软件立刻显示查无此人,没有弹出任何东西。他盯着这空荡荡的搜索结果,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起某个人来。
宋知退出软件,继而登入网店的客服系统。
希望那家伙已经起床了。
浪心:[在吗?]
大脑一片空白,字打了又删,删了又输:
[抱歉,说起来有些唐突。但我有点事情想找您帮忙。]
[我记得您上次说,您通过手机号查到了我的IP地址。我想请您查一个手机号的IP,我可以付钱。]
在这一刻,他无比期待对方下一秒就能冒出一句回复来。最起码,找个人说说话,也能压下他内心现在的慌乱。
但手机只是逐渐熄了屏。
对方没有回答。
宋知转手给陈正蓉发消息:[嫂子,你起了吗?]
[我哥有留什么电话簿吗?]
过了一会儿,嫂子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有。]
[怎么了?]
宋知说:[我就问问。]
嫂子告诉他:[你去你爸床头柜里找找,他的电话簿都是记工作上往来的人,你爸收着呢。]
[好。]宋知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去宋国啸的床头找那就意味着,要正面和他对话了。
宋知穿上衣服走到客厅,见宋母已经在厨房里做饭,而宋国啸已经在餐桌上看报纸了。
吃饭吧。母亲说。
他朝着父亲的方向走去,开口道:我想看看大哥的电话簿。
您手里有吗?
宋国啸缓缓从报纸里抬头,只是用疏离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宋知站在原地,忍受这让人讨厌的注视,解释道:我想找个人。
没有。宋国啸一句话堵住他。
宋知额上的青筋已经在跳了,过了半天,又吐出一句:拜托您了。
宋国啸却装作没听到,转过身体,继续看报。
宋知哑然,回到房间。终于等到客厅门响过两声、他们离开之后,他从卧室飞快地溜进父母的房间。
宋知把床头翻了一个遍,但什么也没找到。
就在放弃之时,他忽然把眼光移到屋内的保险箱上。
用了一小时在书房里七手八脚地寻到钥匙,打开之后
发现里面除了家里的房屋合同、存折、母亲的金首饰之外,还放了一堆文件,不同于书房里大哥的遗物和照片,这里放的全是大哥的工作获奖证书、工作文件、记事本
整整一上午,宋知把电话联系方式事无巨细地对照了一个遍,没有一个遗漏的。还给大哥生前的朋友,一个叫付哲的人,打了电话。
客服系统上的顾客是下午一点才回复消息的。
爱姑凉的杏鲍菇:[刚睡醒,才看到。]
[可以。]
[但我有一个条件。]
宋知一收到,便秒回:[您说。]现在就是叫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你是不是宋知?]
浪心:[是。]
结果对面没了动静,过了好半天,发来一长串哈哈哈哈。
[我就说吧,我还和徐汉霄打赌!他说宋知不会拉下脸,做这种跌份儿的事情的!]
宋知没空听他说其他的。
浪心:[麻烦了,您跟我出个价吧。]
对方却说不用钱,叫他直接把手机号过来。
[这个。]他忧心忡忡地把号码打上去。
宋知并不清楚自己这样查下去有什么意义。
但他看过书房里大哥的死亡证明和事故报告书。那桩车祸发生在夜里十点,在一个名为贾镇的村庄后路上,而旁边就是宽敞平坦的国道。这是一通与宋骧车祸前只相隔几小时的通话,通话长达10多分钟,他会不会和大哥的死有什么联系?
杏鲍菇一套操作很溜,没过十分钟,便把找出的IP地址和手机绑定的身份证、相关信息一齐发给宋知。
身份证显示,手机号的主人是一个来自海南的刚成年的学生,但这号码在他手中很久没用过了,明明已经显示注销,但是现在又有了新的账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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