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廖楷只是抬起头,双眸有些悲伤的看着她。
没有责怪也没有别的,但只是沉沉的悲伤,好像一只无辜的大狗狗,要眼睁睁看着主人把自己丢掉,还乖巧地不闹不叫。
像黑夜里暗色的湖泊,可以将人淹没窒息在里面。
白芙蓉就忽而也笑不出来了,她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说:好嘛,我先跟你道歉好吗?对不起,我跟你撒谎了,我不是一个丫鬟。
廖楷重重地摇头:不用,我也没有跟你说实话不是吗?
不不不,你还是必须接受我的歉意啦,你其实就是一个名字说了个别的嘛,我是把我的身份跟你说了假的。
虽然白芙蓉可以自己给自己开脱,但面对廖楷的时候,她没法骗自己说两个人的行为性质完全一样,很抱歉,我只是我不想走到哪里,都让这个宗明煜的妾室的身份束缚着我,我想有一点自己的正常的、普通的朋友就比如,和你。
我懂的,我知道你大概并不开心有那些束缚。廖楷又把自己仲嘉言这个名字意义解释了一番,这个名字对我才是亲近之人的称呼,我娘和近亲都如此称我,反而廖楷,是外人如此叫我的,并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各自的隐瞒和误会叙过,然后白芙蓉就问他那天到府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宗明煜忽然那么生气,然后你就走了?
廖楷叹了一口气,才说:这也是我想跟你再说一声抱歉的,那天
什么?你也跟他讨要我了?白芙蓉美目圆睁,正端着杯子喝竹叶茶呢,差点把嘴里含着的茶喷出来,但虽然没喷,也咳咳咳呛着了一下。
难怪宗明斐再去提的时候,宗明煜脸色难看成那样,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已经是梅开二度了。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廖楷的讲述只是把宗明煜他们意图将宗茗丽许给他省略掉了,毕竟虽然制造了宗茗丽跟他的见面机会,但宗明煜他们确实没有直说什么。
所以那日我离府之后就很担心,虽然我已经请他不要因为男人之间的事情怪罪女子,但还是怕因为我的所言所做,让宗二公子迁怒于你。
白芙蓉抚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将咳嗽平息了下来,急忙否认:放心吧,没有的,他就那样,有没有惹他都是像谁欠了他五万两似的。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想帮我脱离苦海嘛。
不是。廖楷却怅然地笑了一下,他深深地看着白芙蓉的眼睛,心思似乎都写在了他含着温柔水光的眼眸里,毫无保留地让白芙蓉看清,温缓却坚定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那么好。
白芙蓉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上下扇动两下,心里有一种微微的慌张和触动,嗓子好像一时被哽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
廖楷继续道:因为我不放心你,怕你受到迁怒责罚,所以想办法找了威国公府的下人,又私下请托了宗明越,托他悄悄帮我打听你的情况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好像因为要说的对他来说有些太沉重,得蓄一些力,才能继续说下去。
我才知道,说是你院子里发了水痘,然后宗世子又把你讨去了,我就颇为心焦,不知你境况如何,但就算是我再问宗明越,他也就只说之后你就不在府里了,府里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
两位公子相争,乍闻觉得荒谬,但放到容貌倾城的白芙蓉身上,似乎也并不让人意外,只是想也知道,夹在中间的女人不会好过,廖楷尽管十分的担心,但不管宗明斐还是宗明煜,都是京城顶级权贵威国公府的公子,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怎么插手得进去,只能是毫无办法,他还以为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白芙蓉了。
白芙蓉心里明白他在为自己担心,扬了扬自己白皙无瑕的脸蛋,示意:没有事的,水痘我自己是没有患上的。
总之白芙蓉还是平平安安,还能来与她见面,想到这里,廖楷还是笑了一下,所以今日能见到你,我才会那么意外然后,也很欢喜。
白芙蓉也笑:我也是挺担心你的,所以才想着来看你嘛,看到你也很开心。我现在自个儿在内城外面住,挺好的。
白芙蓉说着就将自己带给他的礼物拿给他,是一个做得形状绣花稍微比较古典风格的双肩青色兰竹纹书包,有一个大口袋、内层夹层和外面两个小口袋,现在的学子书生一般就是挎包袱或背书箱,白芙蓉感觉书包会方便一些。
廖楷收了她的礼物,但却没有往日收到她送的物什,那种心砰砰跳的轻松飘然的快乐。
其实廖楷没有说的是,从离开威国公府之后这短短的十日,他表面如常的上课作文章,但内心有多焦急,在宗氏两位公子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力,他痛恨这种感觉,所以他甚至考虑过,投靠多次试图招徕他,但他原来都是从未考虑,但当下唯一能够压制宗氏势力的殷氏家族。
之所以原先拒绝现下煊赫至极的殷贵妃母家的殷氏家族,是因为廖楷虽未入仕,家中也无高品级的官员,但他天生似乎就对朝堂局势有着敏锐的眼光和判断,觉得殷氏一族过于倒行逆施,就算一时声势甚重,也绝不会长久繁盛下去。
当今永定帝虽因近几年身体不佳而对朝堂掌控力降低,但他从掌权前二十余年来看,永定帝虽宠爱贵妃,但并非毫无原则之人,也不是懦弱无能的君主,对郑氏天下的重视是他绝对的最高准则,现在天下局部虽小有乱象,但南北西几面的军权、几大产粮大省的掌控等大局,仍然稳如泰山,相信永定帝绝对胸有成算,绝不会让殷氏毁了泽朝江山。
是想着就算他愿意以自身的长久发展,换取殷氏一时的支持,但廖楷现在就算才名满京都,但毕竟只是个举人,尚未考取进士功名,就算他愿意折节投靠,可能暂时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廖楷才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现在廖楷最关心的是,只是不知你是否情愿?从宗二公子身边,到宗世子那里,是你愿意的吗?
白芙蓉怔了一下,然后果断点头,扬唇而笑,并不掩藏她真心的欢喜:是我情愿的,宗明斐人挺好的,对我也好。
好,如此就好。
廖楷算是旷了功课出来的,事情说完,廖楷作为国子监学霸优等生,自然还要再回去上课,白芙蓉把他送回国子监门口,两个人小声的说着彼此的日常,就像一对普通的少年友人一般。
白芙蓉还说起她从国子监这里离去后,就准备去著名的圆德坊,那里是京城著名的老字号烤鸭店,但我不准备去买烤鸭,他们那里买鸭子多,肯定每天都杀很多鸭子,我准备去买鸭毛,然后看能不能用鸭绒,自己弄出个鸭绒服来,那鸭绒来填衣服,做出来会比棉服还暖和许多的,又很轻薄,要是做好了,我到时候给你弄个羽绒背心来。
等到了门口,白芙蓉摇摇手笑着准备跟他道别。
廖楷却顿住了脚步,他回过头,一向清朗温润的眉目间含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似乎踌躇一番,最终还是开口:那日,你问我对未来的打算,我答了说暂时先不离开京城,若是考中,会先在翰林院几年,现在回想起,你是有些失望的,只是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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