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飞鸿自以为藏得挺好,宗明斐却已经敏锐地发现了,前日私下里已经把他说了,如果还想跟着我左右,就要把她也当成是我一般的敬重,你须知道,是我自己决意要夺了她过来的,又不是她如何魅惑强迫于我。若做不到,你就跟飞翎一起,去外面做事罢。
飞鸿自然不想离开主子身边,于是立时口头上答应了。
心上仍旧是不服的,只是想着自己以后将情绪藏好些就是了,他不信飞翮飞鹰他们能都多喜欢这白姨娘,不过是他们藏得深些罢了,自己也能做得到的!
但此刻,飞鸿的决心却有些动摇了,他想起当日在檀香山,听说宗二公子去了白姨娘的院子,只是眺望着山景背着人默默不说话的主子,忽然觉得,就算这个白芙蓉千不好万不好,只她能让主子欢悦地笑一笑这一好,就已经能抵过所有了。
说是宗明斐动手烤兔子,但白芙蓉也发现,他毕竟还是跟是莫游的时候不完全一样的,之前一起烤虾的时候,虾线都是莫游拿着小刀,一只一只跟她一起挑出来的,但今日烤兔子,褪毛掏干净内脏都自有下人去做,宗明斐是从一只清理干干净净的全兔开始弄的。
而且宗明斐这里的下人特别特别的规矩,都跟当日的飞翮一样,几乎都是沉默至极像影子一样的做事,像飞鹰这样的还会搭一下白芙蓉的腔,其他下人都是好像锯了嘴的葫芦,只坐不说的,弄得白芙蓉看到飞鸿,看他眼珠子时而转一下地偷看自己,都觉得难得别样的鲜活。
白芙蓉本来一直装作看不见,却突然对他挑眉龇牙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飞鸿就跟一只受惊的肌肉暴力傻兔子一样,一下双眼圆睁,怔了一下。
白芙蓉就哈哈哈笑了起来,颇为得意。
宗明斐正把兔子在小小的厨房的石台上摆好,但他一心几用都不是问题,自然注意到白芙蓉的怪相和两人间的动静,无奈地笑了一下,对白芙蓉道:你别理他,他年纪也不大,没什么坏心,只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飞鸿是飞翮飞翎飞鹰飞鸿四人中最小的,比宗明越还小,今年还未及冠,从他离京那年就跟着他了,当年宗明斐虽比现在更消瘦病弱许多,但身量也是颇高的,飞鸿那时候刚9岁,身高只过他的腰间,听了他父亲的话就紧紧地跟着照顾他,他去天山,他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也跟着一起去,天天给自己提水抱衣的,所以名为主仆,宗明斐也把他当了半个弟弟看待。
宗明斐的话里没有命令,而是一种软软的,看我的面子别跟他计较的腔调,所以白芙蓉还挺受用。
她翘着唇角点点头:放心吧,你的人嘛,我懂得的,看他一个人独自气鼓鼓还挺有意思的。
后半句她是小声在宗明斐耳边说的,免得飞鸿听到了,又得恼羞成怒。
飞鸿就只看到,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好像在说自己,然后就都低着头闷闷地笑起来,也不知道在说自己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结果宗明斐和白芙蓉一看他板着的娃娃脸,他可能自以为是飞鹰一样的严肃沉稳,但差距就是飞鹰长的就是一张老实可靠的脸,飞鸿学他的神态努力严肃,实际上就是挺可乐的,和白芙蓉刚说的话完美对上,两人对视一眼,白芙蓉的眼眨巴眨巴是吧是吧,然后就就笑得更厉害了。
宗明斐先拿刀在兔身上一刀刀划上花刀,这样才能烤得透、调料才能进得去,虽然他当然按地住一只死兔子,白芙蓉也在旁边帮他固定着,小声问他:那啥,你身边这些人,除了几个飞,不会都是哑巴吧?
不是。宗明斐摇摇头:只我往日喜静,又御下严些,所以他们无事则不太说话。
他手下动作不停,转头看白芙蓉:怎么,你想让他们陪你聊聊天?
白芙蓉缩缩脖子:不用不用,山上还挺好玩儿的,我都暂时还不无聊呢,纯好奇。
看他行云流水般地调酱汁,又凑近笑道:只是在脑补你是不是加入了什么江湖帮派,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教众,然后你们其实是什么魔教,你就是那种表面绝美仙男白衣飘飘、其实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的帮主护法,凡是加入帮派的底层喽啰你都信不过,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都毒哑了什么的。
宗明斐居然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说:哪有什么话本子里的大帮大派,地方上的漕帮盐帮什么的倒是有,一地家族豪强联结形成势力的也有,只就没有那种传说中占山为王、统领江湖的,要真有,当地的地方官和总督干什么吃的?
好吧,没有江湖就没有呗。
宗明斐这才点头,又有些羞赧,叨念了她一句,而且,什么绝仙男的,哪有用这些词来形容男子的?
白芙蓉就仰头很无辜地笑,哎呀,你好难伺候,我夸你长得好看还不行啦?难怪他们都不敢说话。嘻嘻,调戏美男也太开心了吧。
宗明斐自然看得出她故意逗他,虽然小时候受到许多冷待,但长大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中,想讨好他、夸他的人也甚多,但许多是出于其他的目的,就这样单纯因为欣赏他的外表,就男子狎昵打趣美貌女子一般单纯夸他容貌的,还真就白芙蓉是第一个,他怕再被她这样调笑,就抿了唇略微含怨地看她一眼,看她笑得更欢脱,然后干脆就不说话了。
宗明斐在兔子身上划了花纹一般具有一种规律美的裂口,然后像按摩一样,一双修长和略微骨感的大手,在兔身上上上下下地按揉涂抹料酒、酱、盐、糖、蜂蜜等各种调料调成的酱汁,最后往兔子肚里塞上生姜、桂皮、八角、辣椒、陈皮等香料和火腿竹荪等配菜。
白芙蓉啧啧称叹:手法真不错啊宗哥,这兔子也算死得其所了,还动用宗哥玉手给它做了个马杀鸡,一般人不,一般兔还真没这待遇。
什么马杀鸡?宗明斐一边拿的细铁丝将塞满了料的兔肚子给重新扣拢回去,一边问她。
说他的手是玉手这点宗明斐都懒得追究了,她有时脸皮比那纨绔的男子还要厚,追问她也是落得他自己脸红。
哦,就全身按摩,疏通筋骨、减少酸痛的那种啊,我们家乡的俚语。
哦。宗明斐点点头,道:让它在这儿腌一会儿,然后就可以烤了。
辛苦辛苦!!白芙蓉殷勤地端来水盆,洗洗手罢,等会儿再弄,我给你淋水。
宗明斐可不是空手来的,还给白芙蓉带了一箱子的书,不是那种书生被背的小书箱,是一个人能够蹲进去然后关起来的大箱子,一打开,一面一本本的话本摆满了,知道你喜欢看话本儿,这是最近去找的些,无事的时候可以看着顽顽。
白芙蓉马上抽出几本翻了翻,都是她在京城的书店里没怎么见过的,古代出版业没有那么发达,一个地方的书局基本只发行当地,能卖到相邻的几个州的,就算是辐射范围很广的了,这也是之前廖楷给她带的江南的那套书,在江南都已经风靡了,在京畿却买不到的原因,宗明斐找来的这些估计就是各地搜罗的。
所以虽然泽朝年代思想所限,话本看多了差不多都那样,但有新的毕竟还是比没得看摇号,白芙蓉还是很开心:谢谢,凑这一箱子不容易吧,我一定会认真研读的!!做了个握拳表决心的手势。
宗明斐就笑:倒也不必,又不是为了成为话本大家的,想看就看。倒也不必这个词组还是跟白芙蓉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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