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转眼便到了五月十五的榴花节,这时重要人物都要去王宫中的绍章宫赴宴,宴上安排了许多节目。
本来小宛只打算带小呆去然而,她想到了某个暗中帮他解决了很多难题的高人,思索了一番,说:把卫公子也带上,这样合理吗?
念秀说:本来是不合理的,但是只要殿下多带几个人,也就合理了。
小宛点了点头,随机点了五六个人一起跟她去。
大宴在傍晚时分。小呆他们小孩子都去榴花海玩儿去了;宴上,哥哥倒是又介绍了几位温和清峻的翩翩贵公子给她,她这边还没表态,她旁边的卫明已经满饮了三大盏茶。
小宛惊奇地望他:你喝这么多茶水做什么?待会儿还要上好吃的菜呢?她觉得他冒着傻气。
他委屈地说:殿下此时还理会我能否得享佳肴,可过会儿指不定就把我忘去了哪个犄角旮旯,还能记得我姓甚名谁么。
小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哪知他竟然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眼圈都红了,她吓了吓,听他掩着唇角,目光幽幽地落在茶盏,说:我晓得我又怎么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咳咳只恨我不如旁人的家世清贵;能有什么用处。反倒是个拖累。
小宛心里百味杂陈,终于说:他们清贵归他们清贵,你也没有半点风尘。她叹了口气,谁让她轻薄过他呢,说:好吧,我就装作听不懂哥哥的话好了。
他蹙着眉,弱弱地点了点头,端的是易碎似琉璃般,小宛都怕一不小心就啪地把他打碎了。
却见他的眼中有一点隐约不可察的得意。
那几个清贵公子,原本是想要攀上岐川公主这位陛下最疼爱的妹妹,但莫名其妙好像就被她身边那个漂亮的男人搅黄了,心里自然非常之不爽。
退回自己的席位上时,其中有一个瞧了对面那男人半天,低声同另几个说:我晓得他,听说,他就是殿下从钤京带回来的男人。
另几个也是因为没有得逞,而十分恨恨瞧着对方,说:他是个什么东西,三言两语就叫殿下听了他的话。
那个便说: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人。哼,待会儿爷便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但他们这边正在打量他时,他却也丝毫没有回应,反倒云淡风轻,举止优雅,一直含笑望着身侧的女子。
等宴会开场,榴花节上应表演的节目里,长生殿照例要出三个,果真有伍小寒伍郎君的新鲜戏法,是一场大变活人,把人从箱子里变没了,又变出来,大家看得十分欢喜。
另有两个,却很缺乏新意,无功无过。
大抵正是逮到了这一点,对面那个贵公子便举杯笑道:微臣记得殿下身边那位郎君,于剑舞一途上颇有造诣,师从名师,又有家底传承;既逢榴花佳节,何不给大伙儿开开眼?
小宛原本还以为他报了名的,可这个不争气的,就这么淡然地,让她想要看也无从看。
这时听闻那边的人的话,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在想他提得真是时候啊,正合她心。
所以,她也没有主动说什么,眼神期盼地望着他,却见他,少见地面容有些严肃。
另一个贵公子便添油加醋说:是啊,否则殿下也不会大费周章带卫郎君回永安,想来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便求殿下让我等一饱眼福说着,像模像样地朝小宛作了一揖。
小宛这推拒不得,低声说:要不,你你可以上台么?她见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神情凝肃地望着她,她又续道:你那晚舞得便很好,不求你发挥得超常,你便是随意露两手,也能够、能够叫大家折服了呢。
可是他的神情却愈加奇怪,没有回应她这低声的好言好语的商量,反而神情端严肃正,嗓音淡漠:我的剑不能娱众。
那几个打着如意算盘的贵公子霎时就愣住,这小倌儿在说什么?那其中一个便讥讽道:卫郎君是什么出身,说这番话来时,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难道说,咱们只不过想一观卫郎君的风姿,也成了心怀不轨之徒?卫郎君这句话好生没理。
但他话音戛然而止,面前落下一截头发来,飘忽地落他的手心里,那贵公子吓得啊地叫了一声,惊恐地指着卫明你,是你?是
叶琅皱了皱眉:什么?
他旋即看向卫明。
只见坐在小宛身边的那个男人端着茶盏温和一笑,眼神沉静,微微颔首,说:只能杀人。
连起来就是,我的剑不能娱众,只能杀人。
小宛压根没看见他拔剑,目光逡巡了一番,终于发觉桌上原本放着的用来切水果的小刀不见了。大抵是注意到小宛的目光,他侧过头来,说:若是剑,他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小宛听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怎么觉得好危险。
她为掩饰自己的惊惶,连忙也端起桌上一只杯盏,猛灌了一口,还没意识到这不是茶,倒有些甜味。她喝完以后,过了一会儿,却终于感到头晕,原来又中招了,这又是九霞清醑。
见她这个模样,揉着额头,就晓得她已微醺。他便在她耳边说,殿下可要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她应了一声,酒劲还没有那样大,临去时,叽里呱啦地吩咐了念秀说什么什么。
他便搀着她悄悄出了殿门。
斜阳还残挂天穹,他们一出殿门,他便打横抱起了她,她挣扎了两下,便没有继续扑腾了,反而抱着他的脖颈,依稀里,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她若有若无地唤了一声白天。
她潜意识里是觉得他们相像的但是相似的不是那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晋王姬昼,是那个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白天。
可那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怎样美好,都是假的。想到这里,她伏在他的胸口,哇哇哭出来。
他有些无措地,不知是不是哪里碰疼了她,怎么这会儿哭起来,低声地安抚她说:小宛,是哪里碰疼了?别哭,别哭
她却还能在依稀里辨认出他叫她小宛,便没有继续哭了,模糊记起这个是卫明,立即板着脸说:你怎么,怎么刚刚都都不愿意舞剑嘛,明明很好看的,我也想看。
他一愣,但是说:你想要看?
她狠狠地点头。
他面上犹豫,说:但是。他所习的剑,却只是肃杀。他说:改日,我单独给你看,好不好?
她嘟了嘟嘴,说:好吧。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他说:去醒醒酒。若是觉得困倦,就先闭上眼。等到了,我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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