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霄道:他问什么?
璧荷道:那位公子问奴婢可有个红衣女子来九霄楼寻他;若是有,别叫她进来。
谢九霄若有所思道:这样说,莫非是什么仇家?你届时多带几个女侍卫去拦着,她想着的是,能做他的仇家的人,势必睿智近妖、或者武功盖世,毕竟她也曾风闻过当今君上的剑术,出神入化。
哪知道璧荷过了一会儿来禀报说:夫人六百两打发了。
她也就原话告诉了立在窗边盯着窗外的白衣青年,他诧异地说:六百两?
旋即他脸色沉了沉,谢九霄好心说:这个仇家倒也看得开。
他不咸不淡道:那是我夫人。
谢九霄:啊这。
这小傻子,他几乎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总之又气又笑:六百两就把她夫君卖了?
赌局
夜里虽然落雪,但黎河的大街上仍然人山人海,灯火如昼。站在街头,人潮涌动,压根看不见尽头。
真可谓是茫茫人海。
谢岸跟小宛两个人此时就坐在了临街一家烧烤摊里,一人面前四十串燕北羊肉串,小宛吃得津津有味。
谢岸认为她的豁达远远超出他的那帮失恋后就要死要活的好兄弟,于是表达了一番他的钦佩。
小宛停下来,把嘴唇上的油渍擦干净后,缓缓说: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事事都计较,老得快。谢岸深以为然,又给她递了一把羊肉小串。
她看向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托着腮问道:黎河每天晚上人都这么多的?也太挤了吧?
谢岸说:或许有些人是专门从外地赶来参加明天的藏六日。
小宛此时十分迟缓地反应过来姬昼赠给她的那柄剑,似正是眼前这位谢家家主的作品。
这时候,烧烤摊里头几桌人的谈话声传进她耳朵里来,她侧了侧头凝神去听,但听一个汉子操一口外乡口音道:听说这次展的六柄剑里,还有那谢家家主谢岸铸的剑恨隐,恨隐,可真是漆黑如夜,锋冷无双,须得百十来斤臂力方能使得!
老子就是冲着它来的!嘿嘿
小宛思索着,百十来斤,岂不是一手能把一个她拎起来?她兀自沉思,完全忽略了桌对面谢岸一脸求夸夸的表情。
她还在想,她怀里只有八十两,不知道买不买得起那柄剑,不然她就拍下它回赠给姬昼;男子佩剑,彰显阳刚之气,她臆想着,姬昼若佩剑一定气势非凡。
她也很苦恼,每当想起他时,纷纷只浮现他对自己的好,全忘了他对自己的坏了。
其实也不能称得上坏吧,他只不过是很多事不会跟她讲罢了。
谢岸还另叫了一壶花雕,酒汩汩倒进杯中,他笑着递给她说:喝不喝酒?
她摇摇头:我不喝酒的。
谢岸自个儿咕咚一大口,说:为何?那你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她眼眸微垂,大约是在回忆什么,但回忆里仅一片空白,她又摇了摇头:大约因为我酒量很差?我夫君也从不喝酒。
谢岸想起那白衣青年,心里想着,不敢喝酒的小白脸,哪里能叫真男人嘛。那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看酒量也不行。
洵水流经黎河北面,引一条支流进城中,叫做厘水;厘水拐弯处,搭起临时的宽阔台面,便是藏六日的出剑式所在。
台面简易却并不简陋,单是这处高台,上百人一齐站上去尚宽绰有余;而此时仅仅是站着谢家管家林叔一人。
台下头分设席座,谢家给天下名流发请帖,有了请帖便能获得一席之地站着,没有请帖的,缴纳五十钱也能勉强得个立锥之地站着。
延请的客人又分三六九等,这依次是王公贵胄、官宦世家、有名的铸剑师相剑师、江湖中赫赫威名的掌门宗主之类、行走各地的大商人等等,另有不入流的便只能自个儿掏钱前来。
好在门票不贵,许多市井闲人也乐于花五十钱过来看一场神仙打架。
这藏六日的出剑式虽分三六九等安排站着的地儿,但是一视同仁,每个人都站着。
自然,东西两面席位都是留给格外尊贵的客人的。黎河的人都知道,那东席首二位必然是九霄夫人和九霄夫人该年格外喜欢的小白脸。
众人多有猜测今年是哪位小白脸得了九霄夫人的眼,有好事者在进门处的转角设了个赌局,一时间押宝者云集响应,每个小白脸都有人下注。
小宛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半天。谢岸因为是主持出剑式的人,自然是忙成了一股陀螺,无暇顾及她,她便主动说她自己溜达溜达,不会乱跑。谢岸于是给了她五十钱让她自己买张票。
这一点上,小宛很满意。
这赌局格外火热,起先下注的多是市井的闲人,掏个把铜钱出来掷在歪歪扭扭写着人名的小盘子里头,咣当咣当响。小宛一瞅,一溜儿人名看得眼花缭乱,目测瓷盘子里摞起小山最高的两位,一位姓陈,一位姓柳。
随着赌局渐渐扩大,有些富贵公子哥儿也来下注,小宛瞧见其中一个煞有介事头头是道地分析道:前几年九霄夫人身边的都是这陈公子,去年乍一变成了柳公子,近来也并不见陈公子在夫人身边伺候,大抵是失了宠了;柳公子后起之秀,小可觉得势头颇猛。
众人闻言,纷纷去押柳公子,表示夫人定然是宠爱新欢。
谁知另有个富贵公子反驳说:我看不对,去年都说陈公子大病了一回,才叫柳公子捡了个便宜,那陈公子若真的失宠,我怎么还听说夫人为他延请了齐国名医呢?
众人又纷纷去押陈公子,都表示夫人怎么会忘记旧爱。
小宛心里想,新欢旧爱,还真是自古以来的难题。
她迟疑着又看了一遍那些小盘子,怎么没有白公子呢?她就算下注,那也得给自家人下注。
她就默默跑去那列尾手动拿了只小瓷盘子,又拿起笔要添个名字。
没有握笔时还好,手指一用力,昨晚被窗子夹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疼得她险些没握住笔杆。她搓了搓手指,噘着嘴,心里想怎么又忘记问谢岸哪里能买到消肿的药了。
可真是疼。
她咬紧了牙关,提笔写上白公子三个字,一边的闲汉瞧见了,问她:诶,这白公子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宛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抽出五十两银票来,押在这白公子的盘子里,说:前儿出来的。
白公子那是什么人?哟,小姑娘你竟然给他押五十两!?
小宛道:是我夫君。她轻轻把笔放回去,又另外拿了一块小石头压住银票,这才离开赌局。
辰时一刻,那场地外专有敲锣打鼓的,骤响起一片擂鼓鸣锣,欢欣闹腾得似过年一样。
小宛挤在人群里,真是一点儿特权都没有享受到。她一面对谢岸这种邀请妹子的方式很无语,一面对自己那个夫君就这么不管她了十分无语。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姬昼前天夜里过后真的是没管她,她不禁就想,他难道也不怕她一个人没有钱就饿死冻死了吗;她只好去想大约是她看起来比较能干,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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