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明明就已经杀死了他!
他是什么妖祟?
他是,妖祟?
安知珺将自己的口,用双手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敢漏出分毫尖叫,看着倒在他剑下的山贼,一个接一个,终于忍不住,又惊又恐得昏了过去。
*
三爷,三爷!
彭城方向的官道上,裴彬的长随李信骑着马飞驰而至,抵达这刚刚经过厮杀的官道处时,匆匆从马上跃下,手里还捧着一件玄黑色毛皮大氅。
三爷,您又乱来了!
看看是否还有活口。裴彬将死在剑下的最后一个山匪推倒在地,将剑递给了李信,接过大氅披了起来,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到马车那处,而后大踏步走过去,将昏迷在车轮旁的安知珺扶了起来。
巴掌大的一张脸,虽双眼紧闭,但螓首娥眉,樱唇琼鼻,肌肤因为缺乏血色更胜白雪几段,看得出少女是长得是一等一的好。
裴彬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在客栈的惊鸿一瞥。
昨日这行人投宿在客栈时,就引起了客栈里不少人的注意。而裴彬身为巡察御史,长年行走在外,更是注意身处之地的环境变化以及人流来往。
李信早去跟客栈的掌柜、小厮周旋,亦跟新投宿的护卫套了套话,回到厢房后便禀告:爷,奴婢打听到了。据说是京中什么大官的女眷回祖家探亲,也是回彭城的,跟我们同路,
什么大官?裴彬正伏案而作,见灯光暗了,修长如竹的手指捏着狼毫笔,用笔尖儿去拨了拨烛芯。
烛芯亮了起来,烛光下,郎君冠面如玉,一头直直的鸦发用一根银色的带子绑着,雪白的寝衣不加修饰,更衬得他气质雅逸,宛如谪仙。
他们嘴巴也算严实,具体是什么大官没说,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夸大其词,为了行走在外好震慑不怀好意的人。李信道,他们拢共就五辆马车,四位女眷,一个管事跟小厮,还有另外三十名左右的护卫,我看并不可疑。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朝李信觑了过去,冷淡道:知道了,歇下吧!
裴彬伏案没多久,便也熄灯就寝了,次日起早,发现是个暖阳日,便出了厢房。
客栈是回字型,裴彬住在后厢,往前头客栈的食堂用膳,走近前厢时,听见楼上传来吱呀一声,他便下意识抬头朝楼上望去。
一扇窗被推开,而后一位姑娘探出了身子,伸着鹅颈般修长的雪脖,云鬓玉容,一双眯起微弯的眸子潋滟发光,笑魇如花,让人心神摇曳。
然很快,少女便消失了。
他窒息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这客栈中,什么时候宿了如此这般绝色的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裴彬去到了食堂,寻了座位坐下,抬眸瞥了一眼客栈楼上的厢房,才动手拿起茶壶倾茶。
李信已经叫客栈的厨房备好了朝食:一碗米粥,几样小菜,四个馒头。出门在外,也不便讲究。
爷,奴婢已经叫马房给咱的马喂饱了吃食,随时可以出发。李信看着食客中不少视线往自家爷这头望了过来,其中不乏姑娘,心中得意。
他家三爷芝兰玉树,君子端方,走哪都是不容忽略的人物。
裴彬对投来的眼神视若无睹,拈起茶盏,抿了抿,修长的手指拈箸,才夹了几次小菜,就见有护卫般模样的人从楼上络绎下来,带起一阵骚动。
楼上的某间厢房的门也开了,四位女眷走了出来。裴彬抬头又瞥了一眼,发现正是方才见着绝色娘子的那间厢房。
一位妈妈模样的人搀扶着一位带着帷帽的妙龄娘子行走在前,两位奴婢跟在后头。
似是怕冷,那娘子穿着一身浅玉色的绵羔羊棉袍,袖下还拢着一个小手炉。
裴彬淡淡抿着茶,面色冷清,视线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位娘子,直到她被扶上车,一行车队缓缓启程。
三爷,就是他们,说什么京中大官回彭城的女眷。李信看着车队离开,多说了一句。
裴彬面上不显,心里了然,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朝食,这才施施然动身:出发!
李信从马房牵来了两人的马,出了客栈,跃身上马疾驰而去,很快,他们就进入了前头安知珺等人走过的官道,不大一会儿,他们就追上了车队。
车队见是两匹快马,识趣地停下让路。
他们牵缰而过,经过载人的马车时,裴彬忍不住斜眼觑了帘子一下,过了车队后又飞驰奔向前,很快进入了彭城辖区,在经过彭城城外的茶铺时,才停下来暂歇。
喝着小厮送上来的茶水时,李信跟小厮海天海地侃起来,说到彭城地界匪患滋生,因近年来的天灾人祸更是迫使不少人落地为寇,就如野草丛生,官府怎么剿也剿不尽。
你们可行啊,你家少爷就你一个随从也敢出门来彭城啊!小厮嚷。
那是,我家爷厉害着呗,不然就我跟着,家里夫人跟老爷也不会放心!李信得意。
那你们是幸运,没遇着山贼,不然嘿嘿!
裴彬正端着大碗喝着茶,听小厮提到匪患,心里涌起了不安。
方才他们经过官道并没有遇见什么贼匪,她,应该也不会吧!
裴彬想到了那张脸,又想到了那五辆马车,手里的茶碗一扔,便牵绳跃马而上,往回路赶去。
唉,三爷,您干什么,您别丢下奴婢啊!身后,李信慌张地叫着,一把抓起包袱,又拿上他解下忘带的氅衣,匆忙骑马追了过去。
他一路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们车队被截下的地方,山匪厮杀正酣,执剑砍出了一条血路,赶到了车队后头,险险地救下了她。
好不容易剿灭掉所有山匪,她却昏过去了。
裴彬心里涌上一丝焦虑,伸出玉般的手指探了探她鼻息,发现她呼吸稳定,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三爷,没有活口。李信在厮杀现场转了一圈,而后回到了裴彬身边,看到裴彬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娘子,吓了一跳,不是为了这位姑娘,三爷才回头杀了这么多恶贼吧?幸亏没有人活着,不然爷您
闭嘴!裴彬将安知珺揽进怀中,抱起来跃上了马,快走!
哎,爷?
山贼恐有余党!裴彬骑马再度驰骋飞奔。
李信看了看满地死去的人以及留下的马车,无奈得叹息一声,纵马跟着随后离开。
*
安知珺悠悠醒过来时,躺在陌生的床榻上,盖着被衾,听着鎏金炉子烧得炭发出微微的卟哧响声,盯着罗帐顶上的承尘许久,好一会儿也没有回过神来。
这里,还在客栈吗?
他们今日,不是已经出发了吗?
她应该是在去彭城的路上才是!
还是,自己在做梦?
安知珺缓缓转过头,侧着脸,看着陌生厢房里的一切。
雕花纹图的金丝楠木长屏风,黑檀木梳妆台,靠墙的衣柜子,半人高的架子,还有放在一旁的箱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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