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一丝丝伤感之后,北极已经将她放下来安顿在一张藤椅上。面前水晶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淡粥和几个可口的小菜,想来是厨子今日特地用了心。
北极坐在身旁十分细致给她分了一双筷子,莫名瞧着安静下来的少女,他淡淡道:你是在生气?
月初收回思绪听到北极这话,适才那些脾气原本已经消了的脾气再次生生长了起来,但是她又记起昨日小黑叮嘱她的那些忍一忍的话。她便一手接过筷子吃了一口菜没有说话。
天边的红霞,向晚的微风,远处飞过的白鹤。北极看着她安静坐在他的身侧吃饭,心中似乎柔软,他以手之颐,淡淡道:待会儿你那样拎我回去。
月初抬眼看他一眼,她扭过头冷冷道:你明知道我扛不起你,还要说这些假惺惺话来的哄骗我。哼你今日已经害我丢尽了颜面,我堂堂沧澜帝姬以后上九重天还如何混的下去。
北极又纹丝不动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幽深:以后来九重天混不下去,你在乎的是这?那是不是你把颜面找回来你就不生气了。
月初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嗯嗯,是啊,所以我不会
原谅你三个字还没说完,蓦然腰却被北极一把揽住,落地之时,两人已经稳稳立在了一个莲花池子旁。
池中莲花开了一大片一大片,池子的小桥上青鸟飞舞盘旋,莲花池旁有一座九十九层的碧绿宫殿,殿门口此时有法相庄严的各路神仙,此刻见了二人纷纷行礼叩拜。见过帝君,月初殿下。
月初目瞪口呆看着拜了一地神仙望上去似乎一地的大白菜,她愣了愣:你带我来凌霄殿门口做什么?
北极闲闲立在旁边:你不是要找回颜面么?现在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说着向那些叩拜的神仙抬了抬手。
月初卡了一卡,默默看了北极一眼又默默看了一眼四处的神官仙君,她愣愣道:你的意思是我指挥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又诓我吧?
北极声音柔和,好看到极致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嗯,只要你开心我就都听你的。
北极最后这一句话飘过来,像是有什么无形之力牵引着她,只差一点月初的心就融化了。她忐忑道:不好吧,你可是北极大帝,我怎敢随便指使你。
不过说着她摆出一个温柔的笑来,轻轻抬了抬手,变化出一个小背筐来。不过你既然如此有改过之心,我也就不好拒绝,你下池塘去摘一筐子莲蓬回来就是了,再告诉太上老君,他以前养在这里的飞翼是你给捉了熬了鱼汤的。
他是三岛十洲的尊神,高高在上受万神敬的仰的北极大帝,可有什么比北极大帝给你端茶倒水,摘莲蓬这些杂活有颜面呢。
月初知道北极不会同意,她也没打算真让他去池塘,北极却静静瞧了她一眼,于是缓慢的,乖巧的,举止有礼的当着众仙家的面对着她抬手行礼,微微俯身道:是,月初殿下!
月初恍若被雷劈。
日光微薄,清风一阵儿卷着一阵儿,池子中莲花开了一大片一大片,荷叶一朵挨着一朵在白雾中朦胧。一片素白色身影,扒开层层碧绿色,长长的叶子。最为尊贵的神君此刻挽着袖子和裤腿,弯腰在莲花池子中摘莲蓬。
四处的仙女神官已经不动神色往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月初站在长桥的小椅子上,抬袖遮了自己半边脸,避着那些女仙宫娥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一边探头看着一篮子的莲蓬,催促着莲花池子中的神君:可以了。我们回家吧。
北极摘莲花的手一顿,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她。
月初不知道哪里又唐突到了北极,此刻只觉此番她的面子是有了,仇家却也快多了一个营了。
北极要是再在这里继续给她摘莲蓬,到明日就有无数的人要来找她为北极报仇。她可不想白白就成了所有神仙宫娥的眼中钉。
见着北极站在莲花池中还是一动不动,她拿了一片荷叶顶在头上,哭丧着脸道真的我不怪你了,我原谅你,帝君你快上来吧。
北极又看了她许久,轻声道:我给你摘一筐子莲蓬此刻你就原谅我了,可我上次给你的簪花和镯子你却不要。我觉得你不是真心原谅我。
月初几欲含泪,从没见过这番逼着人原谅的,她脸色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真的,我是真心的,那些所有的所有我都不和你计较了。走吧,咱回去吧,
北极终于在众神的目光下悠闲上了岸,将一个新鲜莲蓬递到月初手上,扶着她:嗯,我听你的,回家吧。
被北极变着法子再次摆了一道的时候,月初只觉自己修为定力不够,她皮笑肉不笑回了紫宸宫,院中却坐了一个人小七星君正在上茶。
月初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来人正是月泽。月泽看着院门上二人,赶紧站起身来抬手给北极作了礼,又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月初,作了一礼缓缓走过去抬手扶着月初,弱弱道:姐姐。
月初淡淡一笑,在椅子上坐下来,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月泽脸有些红:那个我听说姐姐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呃,月初点了点头,淡淡道:我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月泽听着月初没什么情绪的话,小心翼翼看了月初一眼: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嗯?月初侧头看着身旁紧张不安的少年,她终于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下来: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再说了。她看着比自己已经高出半个头的人,轻声感慨:阿泽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她怎么会真正生他的气。她原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好好保护他。
月泽愧疚低下头,他终于轻声道:我上次在魔族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因为你曾离开的四百年,魔族内都在传言说,鬼破亲自将姐姐砍在了他刀下。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月泽说着说着平稳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好半天,他才稳定下来摇摇头道:我也并不是想要阻止姐姐你做些什么,只是希望姐姐无论什么时候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姐姐,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月初微微一愣,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疼道:我知道。
四百年前,她和鬼破打架受了重伤,那时候找她的只有月泽,其实,她很对不起他。
她也知道如今月泽在担心什么,她怎么不知道呢。她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那年我将你送到岐山的时候吗。月初温柔笑笑:我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我会好好保护自己,阿泽,你相信我。
两万年前,她就答应过他要一起好好生活。
那是她将月泽送去岐山的第二天,她刚回到沧澜便传来消息,月泽不见了。她快马奔腾赶到那里。她将附近的山头里里外外翻了几个遍,连地上的小洞穴也找了个干净,却没有见到月泽的影子。
后来宗学里的小丫头少梨说,月泽放了学后坐在门槛上,说是要等娘亲来接他。最后她顶着烈日,手上被灼伤了几个鸽子蛋的大血泡,终于在回沧澜的路上找到了他。
月
泽当时背着一个小布兜坐在一块灰色山石头上哭。一遍一遍叫着姐姐。忽然见到她,哇一声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起来。
她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低落下来,她抬手擦了擦低头看着月泽,好半天没有讲出话来。她要是,要是弄丢了阿泽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去,我要去找娘亲。月泽小手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
她愣了愣,好生哄他:阿泽,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你先在这里好好呆着,等过些日子,姐姐就来接你。
不,不,月泽摇摇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娘亲和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