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淡淡嗯了一声。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些冷风随着来人从门外溜进来。
齐云回神,黄泉一身橙色衣衫妆容精致明媚。一切似世子妃回乡探亲装扮,除了裙角上的草屑。
齐云起身走过去拨了拨炭火:回来这么早,走的水路?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屏风后熟练解开外衫。
屏风上勾勒出女子解衣衫的身影。
他看了那影子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怕。
的确,她从前的家主一肚子坏水从脸上就能看出,可齐云之心,揣测不得。
如此次这天都的三朝元老。他对那人恭敬有礼时常去府上拜见可下手时候冷漠决绝。
不过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好人坏人,皆是所为利益。况且她自己本身就不是干净纯良之人,何谈可怕。
她换了药,套了一身白色丝质深衣走出来坐在炭火前,黑色青丝散开来至肩头泻下。在烛火下,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情绪:世子之心,属下不敢揣测,只是不解世子所谋为何?
他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眉眼低垂,淡嘴角勾出一个笑啦,却有些无可奈何:我所谋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齐国罢了。
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脸上露出回忆之色从前我不是这样的,我也上山爬树捉鸟窝,下河捉螃蟹,在课堂上戏弄夫子,那时候山中清净,无乱世纷争亦无阴谋诡计。不过。
他习惯拿过一颗橘子,叹了口气:天生我在这乱世宫廷中本就有用,不想建功立业这话那是假的。可如你可见,我是一个注定活不长的人。只是已经这样了,生在齐国的皇室,饮的是齐国的水,能为齐国做些什么就要做些什么。
齐云手里继续剥橘子,声音淡淡却带着颓然:像我这样的人,除了你啊,这天下王宫中公主小姐还是寻常姑娘没有人会愿意嫁给我。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滚烫水渍低在她手背上。
烛火微黄,碳火给清冷房中添上一丝暖意。齐云懒懒靠在身后的绒毯上,淡淡道还好,这一场雪已经停了。
大雪已停,冬日渐消。在天都城中所有的利用和恩情都有终止之时
他在她的刀尖下活命,允下承诺,他能帮她。
除夕夜,城中东街上的将军府失火了。镇守天都十年,功高盖主的大将军没能逃过大火,死在了府上。
那一夜,她看着那场大火映红半边天空,滚滚浓烟于黑夜融合。直至天明,齐云一身深色锦衣出现在她身后。
他从袖中取出那一块牌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递过那一张木牌:你自由了。
她微微一怔,低眉看着那块木牌。缓缓伸手将木牌接过揣入怀中
那块木牌,是她原本捏在上任家主手上的生死契。即使她被转送,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注定有朝一日会被这生死契招回去。
死士者,散在人间,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
她不知齐云如何知晓这秘密,又如何帮她拿到这木牌。
房中烛火渐灭,齐云一向随意自然,此刻却没有看她,淡淡道今日我去宫中作别,可能回来的晚一些。不用等我了。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去。院中白梅凋零,二人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细细声响。
齐云跨出驿馆,朝着马车走去,站在门上的人微微俯身,行的是标准世子妃之礼,她颔首,声音冷冷似雪花飘落:谢世子殿下。
他微脚步一顿,衣袖遮掩下的手颤了颤,径直上了马车。
冬日久违的阳光暖暖洒在街道上,黄泉淡淡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漆黑的眼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立在门上,身旁的小侍女看不出自家世子妃的喜怒,以为是新婚夫妇恋恋不舍,她在一旁细细安慰道:世子妃莫要担心,世子这一去约莫日落时分也就回来了。
黄泉安静点点头,转身进屋。
齐云在宫中赴宴,一向不沾半滴酒的人今日不知为何喝了酒且喝的多,三更时才醉醺醺回了府上,四周的雪已经融化,只留下一点点雪白在屋檐,树丛上。齐云站在院中,纱幔后,清冷的烛火点点装饰着屋子。
他自然走进去,案上梅花已经枯萎留在瓶中。身旁的仆从送药而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不解夫人她
他喝了一口药,淡淡一笑,我们该回齐国了。
第34章
他放走了她,而她离开的干脆。
看到此处,月初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觉得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按话本子的套路来讲,齐云和黄泉早应互相纠缠、假戏真做大圆满,可是她惋惜同时却觉得,这二人比谁都活的明白。
这些是什么样的人呢,连最寻常的明日都不能承诺的人。他们从来都是最清醒的人,又怎会因为那些微微的温度留下来。
这乱世中从不需要怜悯,最伤人的也是怜悯。而他放她离开,那是她用命换来的自由,理所应当。
月初不得不佩服,这二人是乱世中一心只搞事业的两条硬汉。既然是硬汉,话说回来,又怎能循环往复使得齐云沉溺其中,魂魄不得归位呢。
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果真是弯弯绕绕啊。月初一边感叹一边将火推上已经烤好的鱼取了下来准备加夜宵。
她还没张开嘴,忽然院中传来一声熟悉声音:好香啊。
月初一愣,回头却见院子中落下一道光影。她愣愣站起来:司命。你怎么来了。
司命朝月初拱了拱手这不是来帮小殿下吗?说着已经走过来,眼神定格在月初手中烤鱼的身上。
你为什么来帮我?月初诧异。
司命坐下来,叹了口气道:无涯皇子这劫已经渡了近万年了还是渡不了。禀君却一心觉得是小仙我在使绊子。殿下您说说,小仙我为仙千载,从来刚正不阿,兢兢业业必定不会做这些小家子气的事来。话说小殿下您这鱼烤的晶黄剔透,香味弥漫,看上去就十分可爱的很,想来吃上一口必定唇齿留香。
月初抽了抽嘴角,在司命□□裸的眼神下将手上的鱼分给他一半:禀君生你的气也很正常啊,你给了他儿子个这样凄楚命格。不过这齐云和黄泉清醒的很,我看了这么久没有一点要陷入你死我活,非你不可的境地去。
司命却摇了摇头:殿下此话差异。这世间风月皆有不同。
怎么个不同。
有的爱鲜明浓烈,有的爱平淡深沉,前者如殿下您对南山先生一样。司命眼神飘向凡世:这后者就若齐云了。
从天都到齐国,两月的行程。归途中有传言:齐国世子妃身体抱恙,途中不得不送与梨山行宫修养。
待齐云进入齐国都城之时,溪水消融,草色遍布大地。齐国的大臣丫鬟侍从早已在门前等候。
齐云从马车上下来,身旁的侍卫回头往后看了看。
齐云回头:怎么了?
侍卫摸了摸头: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一路而来太平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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