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知便也没了声音。

他在沈九思面前默立良久，才缓缓踱到一旁，也坐了下来：九思。

沈玄知喊了人，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尝试着组织语言：当年你父母还有你外公外婆一起出事，我就想了很多。这些年我又做着这个工作，见过的惨事，总是不少。

我们人类啊，太脆弱也太短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好端端的一个人，眨眼间也就没了。所以九思，你还年轻，还用不着像你的名字那样，什么事情都思虑得那样清楚。

他说着就笑：喜欢什么，就去做。喜欢谁，就去追。生命都这么短暂了，还不去享受美好怎么得了！

沈九思惊诧地看向他：我以为你

沈玄知就笑着站起身：以为我什么？你舅舅也是会进步的好吧？

他笑着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客舍：你要是与他一起了，就带回来吃顿饭吧。

所以，本来就是舅舅在邀请你。沈九思道，你愿意去吗？舅舅会准备你喜欢的素斋，老师也会下厨。

小十二哼哼道：我这么好看，去哪里吃饭都敢的。那我们年三十怎么安排呀？

我的魔术大概在十点钟左右。等下了台我们就直接过去。

春晚的魔术对沈九思来说不是什么很新的魔术。

这个魔术是他在大学时代琢磨的，曾经在街头惊吓过不少人。但这个魔术手法目前尚未被人破解，也就从未被人带上过大型舞台。是以对于龙夏的观众来说，这还是一个崭新的魔术。

年三十那天，天上飘着小雪。

沈九思站在舞台一侧，手中牵着涂十二，有些久违的紧张。

沈老师，沈老师。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跑过来，急匆匆地问，下一个就是您了，我们该去候场了。

沈九思忍不住看了涂十二一眼。

小狐狸精笑眯眯地晃了晃手：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上一个节目是热热闹闹的歌舞。主持人报幕后，他在观众们喧天的掌声之中上了台。

第53章大年夜

十年后的舞台比十年前更加具备科技感。

戴着圆顶礼帽的魔术师从帽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魔术棒,又分给了第一排的观众们许多花朵。

那些花朵花瓣紧闭，毫无开放的痕迹。

观众们满头问号：沈老师,这可不像您会送出来的花。

它确实不太像样啊。沈九思笑着道，我十年前初登这个舞台，就在想一定要把魔术表演好，我要给所有观众朋友一场盛大的烟花。今日再登台，为了安全烟花是没有了啊，就换成了这样的花。

他说着话，手里的魔术棒就变成了同样含苞待放的鲜花。

烟花要盛开才好看，鲜花也一样。

魔术师说完低下头，对着手中的花枝轻轻吹了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那朵刚刚还含苞待放的鲜花，就这样徐徐绽放。

周围的观众惊得站了起来,魔术师冲四周微微躬身后,快步走上了舞台。

沈老师我们的花还没开啊！

黑色燕尾服的魔术师在舞台上转过身，他身后,是层叠的还未绽放的花枝。

想要花开？他一扬手,将圆顶的礼帽抛向空中礼帽当空炸开，变成了一只又一只的纸蝴蝶。

缤纷的蝴蝶漫天飞舞。它们落在地上,变成了花瓣；落在花上，花朵就缓缓绽开。

在蝴蝶的亲吻之中,演播厅变作了一片热闹的花海。

直到离开演播大楼,那震耳的掌声都似乎还响在耳畔。小狐狸精亮晶晶地看着驾驶座上的沈九思,兴奋得耳朵都冒了出来。

沈九思扫了他一眼,趁着红灯凑过去捏了捏耳朵：怎么这么高兴？

小狐狸精仰头蹭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沈老师果然好厉害啊！

沈九思被他搞得心痒痒,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学的话回去就教你。

绿灯了你快开车！小狐狸精推了他一把,又洋洋得意地道,我可以慢慢学～等你以后隐退了，我就用这些手法去骗小朋友。

去找小朋友骗糖吃？沈九思笑道，涂老师，有点追求吧。

嗯？小狐狸精眨眨眼，那我总不可以去骗小朋友压岁钱呀。

沈九思无奈地摇摇头，提醒道：你可以来骗我。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骗什么都可以。

小狐狸精睁大眼，面色猛地变得通红：好好开你的车！

涂老师，我可什么都没说。沈九思忍俊不禁，你想到什么啦？

小狐狸精猛地抱住尾巴转过身：你的小狐狸要休息了，不许和他说话了。

那还吃饭吗？

吃！

离境观的素斋都是用了些妖族的特殊手法种出来的。

蔬菜水灵，水果清甜，是小狐狸精最喜欢的味道，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而贺瑶光下厨更是以百年为单位，才能碰上那么一次，就更不能错过了。

不过涂十二怎么都不能把漂亮大鸟和黑塔里的大妖怪划等号。

那么好看，还那么温柔的大鸟最主要的是，他还是沈老师的老师！这样的妖怪，怎么可能是涂山传说里无恶不作的大妖怪！

但那确实是我做的，你师父倒也没胡乱编排我。贺瑶光一边炸鸡翅，一边对小狐狸精说，我不吃小妖怪，但是犯到我手里来了，我以前也确实不手软。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种话，又问：吃甜还是吃辣？

从吃小妖怪拐到口味上来，怎么听怎么不对。

涂十二怯生生地：我都可以。

那就做个蒜香的。想吃辣自己用辣椒粉。贺瑶光说，十二帮我把另一盘奥尔良烤鸡端出去。

一只鸟做烤鸡炸鸡，好像更奇怪了

不过他既是师父的旧识，又是沈老师的老师，好像自己也用不着怕他。

涂十二把烤鸡端上桌，又溜达回厨房：贺老师，您为什么要去欺负那些妖怪呀？

贺瑶光笑看他一眼：欺负吗？小十二，你不能因为我都打回去了，就觉得我在欺负他们。

他想了想，又说：若是有朝一日，那些山上的妖怪冲到你家里去，说你沈老师勾引你走上歧途，让你交出九思，你要如何？

小狐狸精惊呆了：他们那么无事可做吗？

他是个好忙的小狐狸啊。在山上要忙着修行，下山了还要忙着学习忙着考试，放假了要忙着演出，好难得空闲的日子，还要忙着和他们家沈老师学魔术。

他才不会管别人家的妖怪怎么谈恋爱呢！

无事可做？贺瑶光怔了怔，随后大笑道，对，他们就是无事可做。所以我给他们找了些事做。我做得不对吗？

呃涂十二想了想，如果是这样，那是他们不对。我喜欢一个人，我想与他在一起。我又没害别人，他们凭什么管那么多。

大概就是因为他们无事可做。贺瑶光笑道，可是十二，人类是会变老的。你还年少的时候，九思或许已经开始长皱纹。等你似乎终于稍微清晰认识这个世界了，九思或许已经是个满头白发、走不动路的老人家。

你想过，那时候你怎么办吗？

贺瑶光轻声问他：当他看起来像你的父亲，像你的爷爷，你还能像如今这样斩钉截铁吗？

涂十二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手关上厨房门，低声道：我想过呀。

他在涂山上听过好多狐狸的故事，绝大多数都以悲剧结尾。所以当他发现沈老师是一个普通凡人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那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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