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原路返回,谢云澜准备跟着她回到彩云舫去,可云袖在走到一处暗巷处时,突然回了下头。
谢云澜确认自己和沈凡都没有露出形迹,但云袖似乎还是察觉了什么,或许是出于女子的直觉,她回头张望的神色显出些许疑虑。
谢云澜想了想,干脆从藏身之地走出,他高大英挺的身形暴露于云袖视线中,云袖惊了一瞬:谢大人?
她同时还看到了谢云澜身后的沈凡,意识到这两人一直在跟踪自己,云袖面上现出一抹惊慌,她方才与丽娘会面的事莫非
是我。谢云澜往前走了几步,云袖同时退了几步,谢云澜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愈加慌乱。
云袖,你与妖物合谋,谋害数十条人命,你可知这该当何罪!
我、我没有云袖边说边退。
谢云澜步步紧逼:没有?那你为何深夜与化蛇私自会面!可是在谋划下一桩人命案!
不,我只是只是像是被谢云澜的指控吓到了,云袖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越退越后。
谢云澜注意到云袖后方不远处就是一道河沟,再退恐怕会失足摔下去,左右这开场震慑也震的差不多了,云袖已然心神大乱。
他便停下脚步,语气也缓和了些,问:那你说,你究竟跟那妖物是什么关系?
那不是妖物,是丽娘,是我最好的姐妹!云袖像是从这句话里找到了勇气,她不再退后,直视着谢云澜说,谢大人,你也知道丽娘他们的冤情,丽娘她太苦了,她不过是想复仇而已,血债要用血偿,罗鸿远他难道不该死吗?!
他是该死,你们可以对罗鸿远复仇,对张厉,对郑睿,但是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全都有罪吗?!谢云澜厉声质问,昨夜刚死的那名女子,今年刚刚十五岁,她又有什么罪过?!
云袖说不出话,她缓缓低下头,说:我也不想的,可是丽娘丽娘她需要力量,罗家势力太大了,谢大人,等仇报完,我就劝丽娘离开,我们找个深山老林藏着,绝对不再害人!
你劝不动的。沈凡道,化蛇是怨气所成的妖物,它同时也靠怨气而活,它需要不断的杀人,不断的制造怨气,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云袖神色一变,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
那根本不是徐丽娘,谢云澜也道,你还不明白吗?徐丽娘早就死了,那不过是长成徐丽娘模样的妖物,它根本没有人的情感!
不云袖摇着头,她十年前没有能力阻止那些人害死丽娘,如今她的丽娘好不容易回来了,那就是她的丽娘!
认清现实吧!徐丽娘不会再回来了!谢云澜沉声道,徐丽娘的冤屈,你们的仇恨,我会替你们报,我以谢家的名誉起誓,罗鸿远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那只妖物绝不能再存在下去,你觉得徐丽娘会愿意看到一个披着自己样貌的妖物残杀无辜吗?谢云澜上前一步,云袖,告诉我,骆咏安是不是还活着,他在哪里!
他他云袖眼里含泪,她几乎就要开口了。
可下一刻,一条粗长的蛇尾从她身后的水道中钻出,快得像是一闪而过的疾电,无论是谢云澜,还是沈凡,都反应不及,他们眼睁睁看着那蛇尾卷住云袖,将其拖入水中。
谢云澜快步上前,顾不上危险,也跟着跳入水中。
沈凡站在岸边,燃起魂火,护佑他不被化蛇袭击。
水流在翻涌,数息后,谢云澜浮上水面,猛喘几下,对着岸上的沈凡摇了摇头。
无论是化蛇,还是云袖,都不见了。
雨淅淅沥沥,仍在下。
第55章
侯爷,没找到云袖的踪迹。
已经一夜过去,官兵在全城都找遍了,全无云袖的下落。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好消息,说明她还活着,化蛇暂时没有对她下手,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己方的线索再次中断了。
就差了那么一点,他们就可以从云袖口中得知心魔附身之人的下落,眼下只能一切从零开始,便是谢云澜,此刻也忍不住叹了声气。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试图抓住一些遗留的线索。
从昨夜云袖的反应可以得知,谢云澜猜的没错,骆咏安确实没死,而且他十有八九,跟云袖见过面,所以云袖的说法才会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知道十年前骆咏安没有逃跑,而是被罗鸿远丢进了沧江水中。
她也不是不可以撒谎,像其余人一样说出那个众所周知的答案,但是她心底大抵并不愿这样诋毁骆咏安,所以只说再也没见过,也因此让谢云澜怀疑上她。
既然见过,云袖是彩云舫的乐伎,很少出门,骆咏安若是跟她会面,十有八九会选在彩云舫。
但这又引出一个问题,骆咏安的面孔,沧州其他人或许会不记得,彩云舫的姑娘不该不记得,那些舞女能一眼认出画像上的人是徐丽娘,想必也不会忘记这与徐丽娘相好的书生,他若是出现,一定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并且传出消息。
可彩云舫从未有过骆咏安回来的消息,这说明,骆咏安一定改换了自己的容貌,让自己看起来与十年前全然不同,这也是他能躲藏在沧州城中这么久不被发现的原因。
谢云澜思量片刻,叫了几个人去彩云舫,询问彩云舫的鸨母,云袖这几个月有哪些频繁接待的宾客。云袖知道化蛇的事,她或许还给骆咏安提供过一些帮助,她跟骆咏安一定不止见过一次。
将人派出去后,谢云澜又唤来几个人,骆咏安的下落要查,但还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他照例询问了一下今日江堤的境况,前日的缺口已经在许鑫的带领下修补完毕,水位又涨了些,但是离警戒线还有段距离,依目前的雨势,大约还要下个七八天,江水才会漫过警戒线,危及堤坝的安全。
七八天谢云澜估量了一下,这只是好的推想,事实上,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化蛇随时可能再害人,雨势随时可能再增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谢云澜重新分配了一下人手,城中巡防和盯守江堤的人不变,他另调了一批人去看守监牢。
前日用罗鸿远诱捕化蛇之后,罗鸿远又被谢云澜关回了牢中,严密看管。但谢云澜犹觉不够,保住罗鸿远,就是保住了诱捕化蛇的饵,哪怕调查骆咏安下落的事失败了,也可以凭借罗鸿远这个筹码,牵制化蛇。
所以他加派人手,务必确保没有人能够进到牢中,同时也不让罗鸿远跑到牢外,接触到一切水道河沟。
昨夜云袖失踪后谢云澜便一夜未眠,他白天依然没有时间休息,沧州大小事务他都要过问,许鑫倒是很殷勤的想帮忙,但谢云澜根本不敢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只叫他去城北,继续盯着江堤。
午时左右,去彩云舫的几个属下带着鸨母提供的名单回来,名单上的人员太多太杂,彩云舫是沧州城最有名的青楼,云袖又是其中琴技最好的乐伎,熟客很多。
谢云澜大略过了名单一眼,挑出几个可疑的,带上沈凡,亲自去调查,其他属下们也分头行动。
忙碌了一天,转眼又到晚上,调查骆咏安下落的事全无进展,这一天查访的几个人也全都不是。
再次回到太守府中,谢云澜借着晚饭的时间稍稍休息片刻,他同时听着属下们汇总的消息,今日城中又有三人被怨气影响,好在全都被拦住了,雨势没有再增大,可同时也没有再减小,七八天后,江水漫过警戒线,届时,沧州十万百姓都将暴露于江堤溃口的危险之中。
昨夜云袖被掳走线索中断后,谢云澜就在思考,是否要将城中百姓提前转移。他并不确信自己一定能够阻止化蛇,沧州城已然笼罩在怨气形成的雨云下,百姓在这里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可是这样多的民众,七八天的时间转移得完吗?而且又能往哪里转移?沧江决堤波及的是整个江南,周边城镇自顾不暇,根本接收不了那么多流民。更何况,这样大的事情,谢云澜擅作主张,最后沧江真的决堤了他还可以交代,若是虚惊一场,百姓迁移途中出现的一切死伤和积怨,都会由他来承担后果。
谢云澜并不怕担责,但此举确实牵扯太大,非他一个人能够做主,他需要与各方联络,这么点时间,可能连信都没传到京中。
你在吃什么?耳旁突然传来沈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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